第七十八章 大會繼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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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茶盞端上桌面,香氣繚繞,采兒雙手扣著托盤,甜甜一笑:“先生請用茶?!?/br> 辛渙觀望四周,上回論辯會的廳堂撤去了坐席,折屏隔開空間,設為禪榻。 廳內人不多,瑤夫人單獨接待的更是只他一個。 “妾身這么入不得眼么,讓先生都不愿正眼相看?” 辛渙轉過目光,女人姿態舒展倚著靠背,妝容十分特別,眉細而曲折,眼下擦去粉飾宛若淚痕,一雙水霧迷離的眼眸,愈顯嬌柔妖媚…… 他內心毫無波動,端起茶杯啜飲一口:“夫人不是請我來喝茶的嗎?” 不解風情,瑤夫人心中暗罵,不由得飄散思緒,回想起另一位“牧先生”。 真是奇怪,一個二個都什么毛??? 這個年紀的男人明明最吃這套才是——雖然他們做了偽裝,可瑤夫人看人并非只看表面,歷沒歷過世故,言行談吐是騙不了人的,這兩人都不是那種愣頭小子。 而現在這位“牧先生”,實際就當比樣貌年輕得多。 “先生這樣想,妾身自是遵從……” 語聲哀哀戚戚……但見對方絲毫不為所動,她也不得不收起了作態,推來一本賬簿道:“這是材料名冊,明日比試需要哪些,先生盡管勾選?!?/br> 辛渙一邊快速翻閱,一邊又聽她道:“妾身對制器也略通一二,要是有人打著渾水摸魚的主意,可瞞不過妾身?!?/br> 說才完話,辛渙已合上書冊遞還給她。 瑤夫人查看他勾畫的名目,先是微訝,接著掩唇笑個不停,白狐披肩不住顫動:“沒想到常先生是個老實人?!?/br> 辛渙面色不變,就當這是句夸獎。 “夫人別無他事,常某便失陪了?!?/br> 瑤夫人隔桌探過身來,披肩滑落,現出一抹雪白酥胸,神情卻柔弱無辜:“先生不能多留一刻么?” 辛渙眸中露出溫柔之色,唇邊也帶上發乎于心的笑意。 一絲得意自瑤夫人心頭升起,不經意地挺了挺胸,然后聽見了那人下一句話。 “內子還在家中等候,需得早些回去?!?/br> 她面色一僵,瞬間坐了回去,抓著披肩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胸口不住起伏,似乎氣得不輕。 辛渙奇怪地看她一眼,心想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他并不知自己的話勾起了瑤夫人另一段不好的回憶——一個高大丑陋、毫無禮數、不知羞恥……卻被之前那位“牧先生”稱為妻眷、百般維護的女人。 她居然輸給那樣一個妖怪! ……但她想不到,罪魁禍首是同一個人,就坐在眼前,且不自知。 “焦潛斷了我兩條單?!彼跉夂苁遣缓?。 承勻商會做的是行商生意,不在一地長期經營,很少將貨品賣給客人,而是直接供貨給當地商鋪。合作者雖然不多,但每一個都是盈利的大頭,因此瑤夫人說的兩單,已是很大的損失。 “哦?!?/br> 瑤夫人斜眼乜他:“你就沒什么想說?” 辛渙無言,跟他有什么關系? “焦潛如此針對妾身,難道不是怪罪常先生?” “你該去找姓牧的那位?!?/br> “可他是自家人?!?/br> 辛渙:“……” 把不講道理說得這么理所當然,他一時竟無話可說。 飲盡茶水,瓷杯輕輕跺在桌面,辛渙贊了聲“茶不錯”,起身準備離開。 “請慢!”瑤夫人咬碎了一口銀牙,和軟硬不吃又故意裝傻的人打交道真是惱恨:“難道你不想對付他們么?” “夫人說笑了?!毙翜o回過頭,耿直道,“在下可沒有這種想法?!?/br> “就算景陽商會遇到什么問題,那不過也是意外?!?/br> 大會召開第二日,相較昨日,前來觀會的人的確少了許多,但絕對數量上的人眾依舊驚人,楊桃殿里滿滿當當。 賀芊芊獨自坐在觀會席,雙手托腮,十分氣悶。 騰山說什么也不肯來,還說要看書。 什么破借口!分明就是因為他老師不來。 她在閨蜜和某人之間糾結良久,還是選擇了來看好友比試。 卷幅龐大的畫軸在半空展開,畫中沒有山川花鳥,只有一個個單調漂浮的光點,每一個光點都代表一名正在煉制紋器的參會者。 為了同時滿足觀覽和煉器不被打擾的需要,比試是在洞天紋器中進行。 但只有大會的評教們能夠調用紋器的神異之處查看細節,普通看眾只能看個模糊大概,要想通過觀摩他人煉器得到啟發卻不行,這也是為什么人數不如昨日的緣故。 在場之人魚龍混雜,有像賀芊芊這樣陪同親友,也有利害相關的各家勢力,還有投機倒把的商販……甚至干脆純湊熱鬧的城中百姓。 賀芊芊自然不會與他們打交道,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她無聊地直打哈欠,心里把某人罵了一千遍。 到了下午,陸續有人完成煉制從畫卷中出來,在評教那里上交紋器領取批函。 這些人走出殿中心,立即被團團圍住,結交拉攏。 一部分人會留下,另一部分人則直接離開。 三場比試結果并不單獨公布,有自信的人會等最后的綜合評績,到時再與慕名而來的勢力談條件能掌握更多主動,何況今年還有芙蕖宴。 賀芊芊看到熟悉的人影,有些驚訝,常先生出來了,這么早? 她記得婉兒對常先生很是推崇。 ——紋器品質與煉制時間多數時候成正比,于是有個不成文的說法,越晚完成比試的器師水平越高。 雖然疑惑,賀芊芊仍是上前去打了招呼 辛渙撥開人群走來,與她攀談。 “先生比完了么?結果如何?” “比完了?!?/br> 他只答了前一個問題,畢竟丙中的批函,不太拿得出手。 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不能被人發覺三場成績差距過大,否則明眼人一看就有問題。 賀芊芊沒在意,又道:“那先生要回去嗎?還是等婉兒一起?” “不回去?!?/br> 賀芊芊還未來得及高興,又見他指了一個方向:“那邊有人等我?!?/br> 她順著地方看去,見是一名身姿裊娜的美婦,還向他們揮了下手。 “她是你什么人?”賀芊芊目露警惕。 辛渙沉吟片刻,勉為其難地挑了個詞:“舊識?!?/br> 又說了兩句,辛渙和她作別,朝瑤夫人那邊走去。 瑤夫人看了看辛渙,又看向賀芊芊,好奇道:“那小丫頭就是你家室?” 辛渙皮笑rou不笑:“呵呵?!?/br> 見他不接招,女人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故意朝他身上靠去。 辛渙正要往旁讓開,卻聽她壓低了聲音:“焦潛有一批貨,明日會打潯橋上過?!?/br> …… 那邊賀芊芊看著二人越湊越近,跺了跺腳,為好友氣憤不已! 一天的值班結束,呂延鎖上院門,走出天工院。 “呂大人?!笔匦l禮問道。 他回以點頭致意。 呂延家就住在天工院旁,走一條街就到,從未想過會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是以當后頸遭受重擊,他全無防備,只來得及眼睛一瞪,連對方衣角都沒看見便失去了意識。 人中傳來針刺般的疼痛,呂延從昏迷中清醒,眼前一片漆黑,嘴塞塞了布團,手腳都被綁縛,身上似乎也被提前搜索過,什么東西也沒留下。 他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詢問:“二十年前,是你在掌管天工院的名冊文書?” 布條一取下,他立即要大聲呼救,還沒發出聲音又被堵了回去。 “你不配合,我也不是非問不可?!?/br> 那人動作又快又狠,干脆得沒有一句廢話,語氣冷靜得嚇人。 亡命之徒,呂延渾身發冷。 他恐懼地點頭,表示愿意配合。 口中再次得到自由,呂延連聲道:“不是我,我才接任幾年?!?/br> “之前是誰?” “我老師?!?/br> “你老師是誰?” “我不、不能出賣老師!” 盡管害怕至極,呂延仍是梗著脖子沒說。 好在那人沒有逼問,而是換了個問題:“天工院二十年前的人員變動,你知道嗎?” “有、有些了解,您問這個做什么?” 大概是剛才的頂撞讓他覺得對方也不是那么窮兇極惡,大著膽子試探了一句。 然后后頸一疼,眼前的墨跡便如入清水迅速擴散,再次昏過去前呂延心中滿是后悔。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度醒來,聽到模糊的對話聲。 “……這、這我真的不知,我只是按上面的命令辦事……” 這聲音很是耳熟。 “誰給你的命令?” “那位大人沒露過身份,但是權勢很大,我們猜、猜是教派……” “那些人被安排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呂延終于聽了出來,他瞪大了眼,喉嚨里極力發出嗚嗚聲。 老師?老師也被抓了?! …… 凌恪站在租來的破落院戶,燒掉了一張布滿特殊紋路的紙。 得來的消息不能說全然無用,但也十分有限。他面上不顯,其實焦慮在不斷加深,耐心所剩無幾。 換作以往,他行事不會這么激進。 失蹤的呂延很快會引來追查,而他也沒打算留給自己太多時間。 消息已經傳給趙羽,對方會立即動用預先的安排,隨時準備接應。 他仔細地消除作案痕跡,盡可能拖延人質被發現的時間。 做完這些已經夜深,凌恪回到賀家大宅,經過長廊正要回屋,腳步霎時一頓。 長廊外側的小園中,辛渙和齊婉相對而立,似乎在進行私密的會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