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亂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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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之中,天地顛倒,時光流逝也格外不同尋常。 顧瓊出發之際,京城楊柳抽枝。待到皇帝突然命信王前去接應時,城郊的柳樹依舊是鮮嫩的黃綠芽苞。 可此時此刻,須彌境中卻依舊厚厚霜雪,長長的冰凌從屋檐垂落,在石磚上又再次凝結。顧瓊在須彌境中睡了兩天兩夜,才饜足地睡飽。 岑雪歌卻不知去了何處。 顧瓊獨自一人在這須彌境四處閑逛,竟然不見任何一人。無論是此前的穿花蝶,還是陳堂主,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未曾出現過。西麓佛堂一派冷清寂靜之像,及至顧瓊走近,才發現堂里坐了一人,正是尹琢光。 他面色難看極了,見了顧瓊,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顧瓊離他頗遠,也不靠近,冷著臉問道:“你見著岑觀主了么?” 尹琢光不予回答,起身往外走去。顧瓊注意到,佛堂里的那張圓桌上擺了一只僅比指甲蓋大些的描金盒,在這冷雪之中散發著甜膩的香氣。他對此類藥物格外熟稔,登時怒道:“你為何帶著這種藥?!” 他這話簡直無需回應,尹琢光停住腳步,側身看他,也不說話。他掙脫繩索后,便將堂中諸人殺遍了。誰知突然天狗噬日,待到再次重見光明之時,此處已是一片孤寂。岑雪歌不知從何處拎了一卷竹簡,朝他走來。 縱然岑雪歌娓娓道來,將此處異相一一解釋。他還是覺得對方在戲耍自己,起碼在借著此處的秘密捉弄他。尹琢光身份高貴,幾乎從未吃過這等虧,且又對白雪觀頗為輕視,因此那厭感更添三分。 當他言及要岑雪歌將搜刮之物歸還之時,對方一副才想起這回事的樣子更是令他討厭。至于之后,岑雪歌自作自受,開了那匣子后,嗅到其中的東西,不用他說便逃之夭夭了。 顧瓊恨極了此等藥劑,先生三分薄怒,帶他想清楚尹琢光要做什么的時候,已是無法抑制的憤恨,撿了根木棍便要朝他襲來。 “你,你!”顧瓊同他拆招數十下,新仇舊恨齊齊涌上,只恨不能即刻將他擊殺,面色發紅,又急又氣。 這一路上,尹琢光直到今日才同他如此貼近,卻是因著那隱秘的心思被戳穿。他一時間只來得及抵擋住顧瓊的攻擊,心中酸楚之余,也激起些怒火來。 待到顧瓊眼見兩人糾纏打斗,難舍難分。這才分出思緒,略一思索,他便忍不住問道:“嗅了那香的是岑雪歌?” 尹琢光聽得他問起那討人厭的道士,言語也變得尖酸起來,冷笑道:“他自己非要開那匣子,怨的了誰?!痹捨凑f完,就見顧瓊收起武器,拔腿就走,一副擔憂的樣子,不禁心中憤懣,嚷聲說道:“你去做什么?” 顧瓊停了腳步,似乎也想明白了,朝他轉過身來,面露難色。 尹琢光見他這番姿態,更是格外刻薄,氣道:“怎么?我們十三殿下還想要以身相許,替他解這藥性不成?” 顧瓊并不說話,任由飛雪落在他的發際、衣襟,只是沉默的皺著眉。 尹琢光見他此番神情,不禁心慌起來,譏諷道:“且不說白雪觀的觀主和那慈恩寺的普恩大師都差不離了。就說殿下如今這殘花敗柳,送進窯子里都只能做街邊的露水娼妓。除了我,誰會要你!”他面容妖冶,神情輕蔑,仿佛顧瓊是什么賤奴草芥,礙眼極了。 顧瓊卻并不生氣,反而冷靜下來,定定的望著尹琢光。他漂亮的臉孔上,露出一個頗為扭曲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得對。我這下賤娼妓自然要多接恩客,不然怎么對得起尹大人這番提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