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蛇妖南星覺得這樣的大哥很陌生。

    過去，他熟悉的那個大哥，視天下人如螻蟻，連看他們一眼都不屑，更別說在意他們的死活，可現在的大哥，不僅寸步不離地陪在真帝身邊，唯恐有什么妖魔鬼怪來取他的性命，還苦心孤詣為他更改命格，妄圖讓他成為這天下的主人——這可不是一樁易事，假如逆天改命那么簡單，又怎么會有天威難測這四個字。

    一連數日，大軍都沒遇到敵人。

    南星悶悶不樂地道：“我不過是想殺個人，怎么就那么難。不是不能出去，就是出去玩也沒有人。大哥，這樣的日子，你怎么受得了？你就心甘情愿留在那個人身邊，做他的鷹犬嗎？”

    玄野嗤笑道：“你知道鷹犬這兩個字怎么寫嗎？還鷹犬，我看你就是鷹犬?！?/br>
    南星道：“那我是妖，又不是人，為什么要知道他們的字怎么寫？”

    玄野想了想，覺得也不是沒有道理，“笨就承認自己笨，不要找那么多借口?！?/br>
    南星覺得大哥這會兒心情還不錯，小心翼翼地問：“大哥，你真的要讓他做大翊的帝王嗎？你不會不知道，他不是帝王的命格吧？你這樣逆天改命，對你自己沒有好處。你可是龍??！你是帝王的守護者，如果連你都不肯遵循天命，那你不知要受多大的懲罰?！?/br>
    玄野云淡風輕道：“如果不能隨心所欲，那我做什么龍，不如做一條蛇好了?！?/br>
    蛇妖：“……”

    “可我怎么覺得你一直在妥協。如果你是為了自己隨心所欲，我什么都不會說，可你不是為了自己，你是為了一個人類，你為了他，賭上自己，真的值得嗎？”蛇妖苦口婆心道：“大哥，我不是想干涉你的決定，我只是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做出讓你自己后悔的事，我不想看著你受苦??！”

    龍看著啰嗦個不停的蛇妖，覺得好笑。從什么時候起，一條小蛇也敢在他面前對他的作為指手畫腳了？放在過去，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難道是因為他這些天過于溫和，這條小蛇才覺得自己可以干涉他的人生？就算他想吃苦，那也是他自己的決定，沒有任何妖，任何人，可以阻攔他。

    “你到底想說什么？”龍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蛇妖咬咬牙，小聲道：“我覺得那個人類在利用你，他只是想藉著你的力量登上他的帝位，他對你的感情，絕非人類夫妻間的感情?！?/br>
    蛇妖覺得自己看得很準，那個人類就是這樣，就是在利用他的大哥。天下誰不想擁有一條龍呢？哪怕是龍的一枚鱗片都能為人類帶來巨大的好處，何況是他的大哥。他對此深惡痛絕，恨不得把那些妄圖從大哥身上攫取好處的人都開膛破肚，因此也看真帝李隱越來越不順眼。

    龍充滿威嚴的豎瞳轉向蛇妖，“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南星，你記住，不要怕被利用，也不要覺得利用別人是一件多壞的事。利益往往比感情還要可靠，感情總有消失的一天，但利益永遠都不會背叛你?！?/br>
    蛇妖似懂非懂，“大哥，你的意思是，你和那個人類之間也是利益的關系嗎？他和你在一起是為了利益，你和他在一起也是為了利益，是這樣嗎？”

    他問個不停。

    玄野覺得這些問題他一個都不想回答。

    月奴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這是不能去深究的問題，他看不透月奴的心，但并不意味著他不知道月奴最想要的是什么。月奴想要權力，想要地位，想要把天下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快感，連他的兄長在內。對于月奴說，他只不過是他登上帝位的一個工具，玄野當然知道，不用蛇妖提醒。

    南星沒有從大哥口中得到答案，但他覺得，自己已然得到真正的答案。

    李隱沒有心思去管那么多。

    大軍向豐都前行，每日消耗糧草不知凡幾，后方有一丁點的疏忽，就可能導致兵變，他把自己的心腹留在燕州籌措糧草，但隨著軍隊的擴張，這些糧草遠遠不夠士兵的消耗，他又不允許手下軍隊入城掠奪，糧草越來越緊張，士兵們喝的粥也越來越稀。

    李隱斬了糧官，暫時平息下事態。

    縱兵搶糧，可以解燃眉之急，可他不是逞一時之快的土匪，惡名傳出之后，誰還會真心擁護他做大翊的君王？以戰養戰才是上上策，現在哪座城池儲備的糧食最多？李隱看著各方發來的情報，在心中權衡利弊，再不解決糧草問題，那他還當什么帝王。

    李隱只覺得愁云慘淡。

    可在玄野眼中，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玄野化作一條黑色巨蟒，蟒身橫在巨大的床鋪之上，上半身仍是人形，一只手撐著腦袋，望向書案前的真帝陛下。連日征戰，他的月奴周身彌漫著令人膽戰心驚的肅殺之氣，那是大大小小無數場戰爭孕育出來的。這并沒有讓龍覺得厭煩，恰恰相反，他喜歡有攻擊性的人類，或者說，他喜歡有攻擊性的月奴。

    他看著燭光在月奴眼下留下的陰影，那兩扇源自睫毛的小小的陰影，隨著月奴每一次眨眼躍動，就像羽毛，拂過他的心。他想起蛇妖說的話，利益，只有利益能把人和人或者人和妖緊緊地聯系在一起——也許不是。他喜歡月奴的笑，就算明知其中蘊藏著陰謀和詭計。

    他喜歡這個人類坦坦蕩蕩地把所有的野心放在日光之下，沒有半分遮掩，他想做人間的君王，那就在老王死后舉起自己的大旗，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不會有半分猶豫或者遲疑。就連這個人類的試探，他都覺得沒什么，他愿意縱容這個人類。

    月奴的衣衫那樣單薄，身體的每一寸曲線都暴露無遺——真美好??！龍欣賞地看著人類胸前的起伏，想起他右邊奶尖兒上的金環，忍不住舔舔自己的牙齒，將來的君王，居然有一個婊子的身體，這是世間最好玩的事兒，不是嗎？誰說婊子不能當天下的主人，他的月奴就是最好的佐證。

    蟒蛇的尾巴在床上動來動去。

    玄野道：“真帝陛下，你有多久沒讓我cao了？”

    李隱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

    玄野有些不滿，說：“怎么，知道自己有了帝星就不給cao了？這可真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還以為你好歹和那些尋常的婊子不一樣?！?/br>
    李隱頭也不抬，“都是婊子，哪有什么不一樣。你連個孩子都不肯給我，我為什么還要讓你cao？”

    玄野沒想到，他還在想這件事，他明明已經告訴月奴這和他的帝王之氣沒有關系，他真的不明白月奴這么萬事以利益為先的人怎么就是想不開，難道生個龍的孩子，他就能擁有天下嗎？還是說月奴就這么想要一個他自己的孩子將來好繼承王位？

    “你想要多少個孩子我都給你，我只怕你的身體承擔不住?！?/br>
    李隱抬起頭，看著他，“你又有什么借口？”

    玄野道：“龍和人類不同，想要繁衍，那必須得撕碎母體，你愿意嗎？你愿意為了后嗣，放棄自己的生命？”

    李隱顯然不信。

    可他并不追究。

    “想和婊子睡覺，那得付嫖資，以我的身價，你得好好想想要怎么付我的嫖資?！?/br>
    李隱放下手中的筆，走向床榻。

    巨蟒的鱗片映著燭光，反射出冰冷的微弱光芒，也許尋常人看見要嚇得奪門而逃，可他不是，他看到的是強大的力量，是縱橫天下的將來，他知道龍的身體有多么強悍，知道那能給他帶來多么巨大的快樂，他喜歡在欲望的滔天巨浪中忘記一切。

    玄野挑起眉毛，“我還以為我以前付的嫖資能讓我cao你一輩子，沒想到你的身價這么貴，我現在有點后悔了，能給我換個婊子嗎？”

    李隱爬上床，舔著嘴唇，說：“晚了?！?/br>
    玄野的蛇尾纏上真帝的腰，人類溫熱的身體帶給他難以言喻的慰藉，也許是他太冷了，就更迷戀這樣的熱。他的鱗甲在翕動中發出金戈之聲，那是戰場上的聲音，此刻出現在床榻上，居然也不顯的違和，黑色的鱗甲把人類的肌膚襯托的更加細膩，可如此危險，仿佛下一刻就要割開他的皮rou。

    李隱吻上龍的腹肌。

    那兒和龍身上其他的地方一樣，都那么冷，仿佛冬天沒有融化的冰，可其中蘊藏著令人心醉神迷的力量，龍的力量已經經過無數次的印證，無數次救他于危難之中，他如今再沒有半分懷疑，他甚至開始癡迷于龍的力量，正如他癡迷于龍的身體。

    玄野倚靠床頭，垂眼看著自己的月奴。

    月奴的呼吸灑在他的身上。

    “讓我想想，要給你什么嫖資……不如我去豐都，殺了李耀?！?/br>
    吻停住。

    真帝抬頭看他，“你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龍撫上他的臉，低笑道：“你想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想它是假的，那它就是假的。月奴，告訴我，你究竟想不想讓我去殺了他？我殺了他，你的心愿就達成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