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消雨散后。

    真帝李隱依偎在龍的懷里，宛如一個把自己的身和心毫無保留地托付給龍的小女人，他的三千青絲仿佛一面招展的黑色的旗，發尾讓龍無意識地捧在手里，他耳畔是龍緩慢的心跳，倘若人的心跳也這樣慢，那早沒有命在，可玄野不是人，他是龍。

    李隱臉頰蹭了蹭龍的胸膛，就像在和他撒嬌。

    玄野垂下眼，看著他的月奴，月奴的話多么荒唐，居然想要他的孩子！他撫上真帝的臉頰，手一點點往下，覆上真帝陛下腫脹的rufang，右邊的奶尖兒讓他咬出了一道幾不可見的微小傷口，沾了龍涎，這會兒已好了，他扯了扯那個小小的金環。

    李隱不滿道：“疼！”

    玄野笑了笑，說：“我不過幾天不在，你就多了一身的傷，傷口不疼？”

    李隱頓了頓，把臉埋在他的心口，悶悶地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不身先士卒，誰肯給我賣命?！?/br>
    玄野撩開他耳畔垂下來的發絲，想說你還有別的路可以走，想了想，又把這話吞了回去，沒有用的，月奴的執念那么深，誰都不可能讓他回頭，不是在豐都登上帝位，就是死于成王的征程，再沒有別的可能，他的月奴生來就是“逆賊”、“叛黨”的命。

    何其不公。

    玄野的拇指指腹沿著金環的輪廓撫過他的乳暈。

    “想殺你的人……和妖，會越來越多，”他說：“我不會讓他們傷到你?！?/br>
    李隱的心往下沉，他沒有猜錯，那只想要割下他的頭顱的狐貍果然昭示著“天命”，想殺他的不止是人，還有天。他看著龍胸膛上的溝壑，和龍赤裸地挨在一起的肌膚能感受到龍強橫的力量，這力量讓他躲過死劫，只要玄野肯留在他身邊，天要殺他，也不要緊。

    李隱撐著手臂，分開腿跨坐在龍腰間，低頭看著玄野。

    他垂下的發絲仿佛一張細細密密的網，把玄野籠罩其中。

    “我知道的，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彼律?，鼻尖抵著玄野的鼻尖，輕聲道：“玄野，你不想，讓我生一個你的孩子么？我們的孩子……”

    他用最誘惑的語氣道：“真的不想么？我既有女人的陰戶，當然也有生育的本事，不用，豈非暴殄天物？”

    玄野沉默一會兒，說：“現在不是時候。你要上戰場，怎么能要孩子？你有沒有想過等你的肚子大起來，要怎么瞞過天下人的眼睛？”

    李隱挑眉道：“我有你啊，有你在，我用不著去想那么多。難道以你的本事，還不能保住我們的孩子嗎？”

    玄野聽他這么說，就知道他是狠下心來一定要得償所愿，他從前沒有想過這回事，現在月奴提起來了，他才恍然意識到月奴是可以生養孩子的，一個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他閉了閉眼，不，還不是時候，塵埃未定之前，他不能讓一個脆弱的生命來到這個世上。

    玄野親親月奴的唇，淡淡道：“不能，我現在只想著你的安危?！?/br>
    李隱好說歹說，都不能讓龍改變心意，憤憤不平地咬了他一口，抱怨道：“你怎么就是不肯讓我如愿??？你就這么不想要我們的孩子嗎？難道你要我去和別的男人生孩子？還是讓我去和女人上床？你……你不會背著我，已經有了孩子了吧？龍性本yin，你也是龍，你——”

    玄野哭笑不得地打斷他的話：“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我不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你是不是以為有了我的孩子，就能讓你的命格多添幾分龍氣？”

    李隱心虛地道：“我沒有這樣想過啊，你憑什么這么誣賴我？……難道不是嗎？”

    玄野好氣又好笑，不和他計較：“有我在你身邊，你的命格只會越來越好，有沒有孩子并不重要。如果你真的想讓自己的命格多添龍氣，那不如對天下百姓好一點，你對百姓越好，天下越富庶，你的帝星就會越閃耀?！?/br>
    李隱眼前一亮：“我有帝星了么？”

    他喜不自勝，得意洋洋，就像一只翹起尾巴的貓，“逆黨是不會有帝星的，是不是？我有帝星，是不是因為天殺不掉我，只能承認我也有可能成為這天下的主人？是不是？”

    玄野揉揉他的屁股，縱容地道：“是?！?/br>
    李隱聽了，只覺得那些將要來殺他的妖魔鬼怪都不過爾爾。來啊，盡管來，就算再兇險的妖怪也無法取走他的性命，也不可能毀滅他的星星。戰爭算什么？受傷又算什么？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帝星，不只是李耀啊，他李隱也是人間的帝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他美滋滋地和龍接吻，覺得這盛大的喜悅幾乎要淹沒自己，他做這一切的反抗，雖然把生命都棄于腦后，為了成為人間的君王不死不休，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償所愿，因為希望過于渺茫，除了龍，他幾乎一無所有?？涩F在不是了，現在在浩瀚無垠的天空之上，也有一顆星星為他而閃耀，那是他的帝星。

    他從不相信命運，如果相信，那他現在還是燕州的諸侯王，大翊安帝的臣子，可他寧愿死也不要屈從，他永遠都不會奉李耀為王，他明明沒有任何地方比李耀差，英帝也親口說過倘若他為君王一定會比李耀更能讓天下繁榮，讓百姓樂業，就因為他是幺子，他就永遠不能成為君王。

    天命如此，他偏偏不認命。

    太子耀，世子隱，多么諷刺。

    李隱坐在龍的腰間，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云端，身體輕飄飄的，似乎下一瞬就要乘風歸去。他說過，他要騎著龍登上帝位，如今真的成真了，他騎在龍的身上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離自己的帝星越來越近，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飛到豐都在天下人面前剜出李耀的眼睛。

    “我知道，這一切都歸功于你，沒有你，哪兒還有我的命呢。真好啊，有你在我身邊，答應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真帝的聲音甜的幾乎要滴下蜜來，他看著龍，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心醉神迷的存在，玄野，這兩個字比太陽還要明亮，龍真的要帶著他飛上天了，他極目望去，看到的是如錦的鮮花，廝殺聲和刀劍碰撞的金戈聲沒有消失，但他已不在意。

    玄野沉默一會兒，說：“只要你還想我留在你身邊，我就不會離開你?！?/br>
    他這句話背后仿佛還有別的意思，但李隱太高興了，沒有心思去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也有一顆帝星，連天命也無法毀滅掉他。他和李耀終于站到一樣的高度上，不管是已經去世的英帝，還是如今權傾朝野的太后，誰都沒辦法阻攔他的未來，他的野心。

    蛇妖委委屈屈地回到營地，抱怨道：“大哥，你也不能就這樣把我扔出去啊，你把我帶出深山，讓我保護這個人類，我都做到了，我現在不想回去，你也不能逼我?！?/br>
    玄野摸摸他的腦袋，說：“誰說讓你回去了？你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等完成了，再回去也不遲?！?/br>
    蛇妖眼前一亮：“你還愿意讓我留下來？！大哥，你真好！這兒好吃的可多了，我怎么吃都吃不夠?！?/br>
    真帝道：“你不是想上陣殺敵嗎？現在玄野回來了，你可以去，但一定要藏好自己的尾巴?！?/br>
    玄野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你手下那么多將領，還不夠你用？”

    真帝看著他，問：“你不舍得？”

    龍怔住。

    他的月奴，這是在呷醋？

    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新鮮事，可他并不能看透真帝的心，這是真是假，恐怕只有李隱自己知道。人類是最能演戲最能騙人騙己的，李隱更是人類中的翹楚，就算他是龍也看不透他的心。

    玄野道：“我舍不得你為難?！?/br>
    真帝哼道：“巧言令色。虧你還是龍?！?/br>
    南星看看大哥，再看看人類，不是很明白他們究竟在說什么，真的只是他能不能上戰場殺人嗎？似乎不是。他心中一動，想起這個人類說過的話，人類說大哥是他的男寵……他打了個寒顫，看大哥的眼神都不對了。

    蛇妖想啊想啊，終于想起來一個詞，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打情罵俏？只是這個詞怎么想怎么和大哥不搭，他的大哥可是龍，這世間唯一一條真正的龍，怎么會和一個人類打情罵俏。

    可不和人類和誰呢？

    蛇妖隱隱約約想起流言，他的大哥，不是沒有“相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