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門外,趙宥一被拖出來,圍著的警察就上前按住了他。楊思宸搭著薛佳韶的肩,還是有點難以置信:“趙宥,你怎么能,怎么能對班長這樣呢?” 趙宥咧開嘴:“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 “我知道啊?!睏钏煎窊蠐项^,很疑惑的樣子,“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嗎?” 住四人寢的時候,幾乎每天都住在一起,怎么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阮嵐以為自己瞞得很好,可實際上楊思宸他們早就知道了。 但楊思宸的確是一根腦筋,他覺得,這并不能妨礙他和班長的友誼。 薛佳韶也怪怪地看著他:“你也知道?” 楊思宸樂了:“我們當初一個寢,蘇勉也知道啊,所以我們換衣服都不在班長面前換的。這有什么?!?/br> 趙宥吸了吸鼻子:“慫逼?!?/br> “誒不是,就算班長是個女孩,你也不能這么干啊?!睏钏煎房粗w宥,“你被壓力逼瘋了吧,往常你應該干不出這事來?!?/br> 趙宥惡狠狠地想動手,被身后的警察重新壓制住。 薛佳韶看著這個形式,有點擔憂:“他這樣能被拘留嗎?關多久,我怕嵐嵐被報復?!?/br> 警察中間,一位沒有穿警服的人笑了起來:“不用擔心,我們也是賣許家一個面子,都沒闖進去。畢竟許總開口了,他還是挺重視這個兒子的?!?/br> 言外之意,有許家的背景在,想搞一個人可太容易了。 楊思宸揉了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薛佳韶嗤之以鼻。 房間里,阮嵐看到許晝的一瞬間,身體就虛脫似的軟了下去。他幾乎是強撐著,做著收效甚微的自救,撐到許晝來。 他還是被嚇到了,驚嚇過后的應激反應,就是抱著許晝的脖頸不停地哭??薜蒙蠚獠唤酉職?,淚水染濕許晝干凈的衣領。 許晝輕輕拍著阮嵐的后背,幫阮嵐把衣服重新穿好,低低地哄。 “對不起?!痹S晝說,“首先我要跟你道個歉,我很早就到了,但我為了錄音把他錘死,直到危急時刻才進來。抱歉,受委屈了寶寶?!?/br> 阮嵐不說話,只是哭。 他像是回憶起了什么,哭得更兇,整個人都縮進了許晝的懷里。緊緊地抱住這個人,讓他不能逃走。 阮嵐打了個哭嗝,過了好久才開口,說:“……你為什么要給我發問號?!?/br> “嗯?”許晝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傻逼?!比顛沽R了臟話,邊哭邊說,聲音委屈得不行,“你他媽如果不給我發那個問號,我,我,我就不會跟你睡。我會喜歡你,很美好地喜歡你,直到現在?!?/br> 許晝輕聲說:“抱歉?!?/br> “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比顛箍拗鴵u頭,“你不知道我那天好疼,好疼啊。你第一次技術爛透了,我疼瘋了,但我不敢說?!?/br> “我以前幻想過,”阮嵐繼續說,“最喜歡你的時候,做過和你的夢。我想應該是怎樣呢,我們一起去大學,談一段甜甜的戀愛。然后應該是情投意合,做足了準備,在你家或者我家,由一個吻開始,那樣一定會成為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br> “而不是,而不是在宿舍,我喊的求求你,你一直沒聽見。那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最痛苦的生日?!?/br> 阮嵐說不下去了。 他抬起手,輕輕捧起許晝的臉。這是他的小王子,是他一生的夢境。 他主動遞上自己,輕輕吻在許晝的薄唇上。 阮嵐閉上眼說:“可我愛你?!?/br> 其實那些芥蒂早就化解了,但也許是今天發生太多事,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他想起了那些時候的委屈。他想講給許晝聽,因為他知道許晝愛他,這是任性的資本。 他們親吻著彼此,毫無保留。 分開后,阮嵐又偷偷親了下許晝的耳尖,在他耳邊吹著氣說:“高考加油呀,男朋友?!?/br> “嗯?!痹S晝又將擁抱收緊了一點,“以后,不會再有這種事了?!?/br> 趙宥說得那些話的確刺激到了阮嵐。 但是阮嵐想起來,許晝曾經和他說過的。 “小班長人這么好,理應擁有兩份祝福?!?/br> 多好啊,有個人愿意認為,這不是缺陷,而是一種祝福。 阮嵐的腳踝被趙宥捏得紫了一圈,走路很痛,幸好沒有傷到筋骨。許晝就著這個姿勢把人抱了出去,司機宋叔已經等在門口,幫忙拉開了車門。 阮嵐坐進后座,趁著許晝繞過去開另一側車門的時間,宋叔和他開玩笑:“小少夫人?” “……???”阮嵐懵了片刻,才想起來宋叔這極具封建迷信特色的稱呼。 許晝不由得笑出聲來:“宋叔,你還是叫他小阮吧?!?/br> 宋叔笑瞇瞇的:“好,小阮。要考試了吧,你倆都好好考,別太大壓力?!?/br> 阮嵐抿著嘴說謝謝。 他們回家洗了個澡,下午決定出去吃小餛飩。阮嵐心心念念的老張小餛飩卻關了門,店面變成了一家當鋪。 阮嵐有點遺憾地說:“啊,關店了?!?/br> “很早以前就關了?!痹S晝說,“你之前跟我說想吃小餛飩,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家,但外賣軟件里顯示已經關門了,我才點的別家?!?/br> “哦?!比顛拐f,“那吃點別的吧,我都沒差?!?/br> 許晝卻說:“跟我走?!?/br> 阮嵐的腳踝不疼了,也不覺得累,兩人又走了好幾條街。在一條不起眼的街道口,看到了熟悉的“老張小餛飩”的招牌。 “誒,怎么搬這里來了?!比顛拐f。 餛飩店老板還是以前的夫妻倆,帶著點地方口音,他們還記得阮嵐,熱情地問他吃什么。 下午吃餛飩的人很少,店面里有點空曠,老板閑來無事坐過來和阮嵐聊天。 “囡兒在這邊嘛,方便她工作呀,就搬來咯。儂是要高考了伐,好生學習,祝儂好成績額呀?!?/br> 阮嵐笑了笑說:“借您吉言?!?/br> 小餛飩端上來,老板娘細心地沒給阮嵐那份放干蝦仁。味道仍然是阮嵐所熟悉的,手藝沒有絲毫退步。 阮嵐湊近許晝說:“你嘗嘗,他家最好吃了?!?/br> 許晝拿過桌角的一次性筷子,幫阮嵐拆了筷包裝,遞給他:“好?!?/br> 兩人無名指上戴著皮質的情侶對戒,是阮嵐某次突發奇想定制的。 老板突然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誒呀,儂倆個娃兒一對兒是伐?倆個男娃?” 阮嵐有點尷尬地笑了下:“嗯?!?/br> “男娃咋么啦,男娃咋么啦?!崩习迥飶暮髲N走出來,揪起老板的衣領,“么多事,速干活去走?!?/br> 趕走了老板,又笑意盈盈地看著阮嵐和許晝:“男娃也要好生相處伐?!彼D變了口音,用蹩腳的普通話說了一句:“你們,金榜題名哈,高考加油!” 阮嵐彎起眼眸:“謝謝您?!?/br> 許晝把下巴搭在阮嵐肩上,低低地笑,氣息溫暖。 他們吃過飯,一路慢慢地往回走。 阮嵐看出來了,許晝是怕他的心態被趙宥影響,所以又是吃飯又是逛街,領他出來緩一緩。 路過一家寵物店,有只胖乎乎的小貓在門口玩,看見阮嵐走過來,撒嬌似的圍著阮嵐轉圈,用小鼻子蹭阮嵐的腳踝。 阮嵐就蹲下來,與這只小土貓對視。 “上網校的時候,每次那個老師抱著貓出來,我都特別羨慕?!比顛箍聪蛟S晝,“考完可以養一只嗎?” 許晝伸手摸了摸小貓的頭,說:“你要是想的話,可以養一群?!?/br> 陽光從云層中透出來,散落一地碎金,將少年的眼睫都染成了金色。 當初遙不可及的小王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垂手摸著貓,淺笑說著未來。 阮嵐想,他是怎樣才遇見了這樣一個人。至此時光與夢交疊初逢,暖風拂指縫,愛意油然生。 他和這個人十指相扣,走過老街舊巷,走過時間盡頭。 …… 六月初夏,雨總是猝不及防。 細密的雨珠落在窗口的枝葉上,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校門口等待的家長們圍在警戒線外,撐開了一把把傘?;蛟S萍水相逢,或許偶然照面,傘下卻能三五個人擠在一起,焦急地看向考場內。 最后一門英語,開考半小時了。 一輛黑色蘭博基尼??吭诼愤叢黄鹧厶?,男人將香煙伸出車窗外,抖了抖煙灰。 “許總?!彼緳C宋叔畢恭畢敬地說,“您要查的那個小孩查完了,家里沒有什么問題,可以放心?!?/br> “嗯?!蹦腥顺谅晳?。 宋叔躊躇著,想起了另一件事,遲疑問道:“許總,但我不明白。夫人第一次拿來的DNA鑒定,您明知道是假的,為什么還要趕小少爺出門呢?” 男人看著車窗外面,笑了一聲,說:“我不想讓他進公司?!?/br> 他解釋道:“小晝不適合做商人,太重感情了,不是好事。而且論套路論頭腦,他都不可能玩過小曦?!?/br> 宋叔點頭:“原來如此,您考慮得這么周全?!?/br> “學個別的專業,做點他喜歡的事,挺好?!痹S總吸了一口煙,吐出幾圈煙霧,“走吧,他考完出來,肯定也不想看見我?!?/br> 宋叔發動了車子。 許總倚靠在后座上,又說:“對了,下次再見到那個小孩兒,叫什么來著,阮嵐是嗎。給他包個紅包吧,大點的,就說我送的?!?/br> “好?!彼问逍χ鴳?。 考場內,阮嵐聽著窗外有節奏的雨聲,心緒無比寧靜。 如果是一年前的自己,或許根本不敢想,能在高考考場上發揮出全部實力。從看到試卷的那一刻,阮嵐就知道,S大應該穩了。 交完卷子,阮嵐收拾好東西,離開考場。雨已經差不多停了,家長們撤下了傘,擁擠地圍成一圈,期待著下一個走出來的會是自家孩子。 阮嵐環顧四周,他知道沒有家長在等他,可不知怎么,還是四處尋覓了一遍。 就撞入了少年純黑的眸底。 許晝比他交卷早,已經站在外面等他了。 阮嵐快步走向許晝,最后幾乎跑了起來,將自己送入少年的懷抱中。 許晝翻身將他壓在樹上,高挑的身形將阮嵐嚴絲合縫地圈起來,然后不再顧忌,低下頭吻上那雙柔軟甘甜的唇。 舌尖觸碰的,是這一生最迷人的溫度。 我曾在六月初夏遇見你。 陽光,蜜糖,蓮子冰,構成那個夏天全部的記憶。 就這樣韶華不朽,愛意漫延時光。 路還很遠,故事還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