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四天，學校放了假。學生們收拾了東西，揮別這個生活了三年的校園。下午畢業典禮，結束后班里組織團建，大部分都是先去吃燒烤，然后再唱歌，作為考前最后一次解壓。

    六班和七班訂在同一家KTV，但是不同包間，一個在二樓，一個在三樓。

    阮嵐不讓許晝跟著，他們的時間還有很多，但和這群同學的相處時光，或許就只剩這幾個小時了。許晝在七班讀了三年，他也有自己的朋友，理應和七班一起活動。

    阮嵐想起來，自己上次發瘋，也是在這家KTV。再坐在這里聽歌，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了。

    他不愛在別人面前唱歌，就盡可能地往角落坐，手機上開著和許晝的聊天界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

    這次這個人與自己，只相隔了一層樓，仿佛抬起手，就能觸摸到吹拂過彼此的暖風。

    過了一會兒，許晝那邊要打牌，暫時不再回消息。阮嵐有點餓了，抓起一捧桌上的瓜子吃，一邊從相冊里翻出一道值得深思的題目來。

    突然有人叫他：“班長?！?/br>
    阮嵐抬起頭：“趙宥，怎么了？”

    其實他和這位趙宥同學不太熟，連他叫什么，都是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印象里只記得他高高瘦瘦的，體育不錯，性格比較木訥。

    趙宥盯著阮嵐的衣角，好像有點緊張：“班長，我……我想問你一個問題?！?/br>
    “什么問題？”阮嵐沒太在意，繼續看著手機里的題目。

    這時候有人發飲料，KTV里賣的，一杯很貴。阮嵐原本沒想要，但是趙宥已經拿過了兩杯，遞給他一杯。

    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阮嵐就著吸管喝了一口，覺得味道也不怎么樣。

    他也沒注意到，趙宥越靠越近的距離。

    幾乎快要貼到耳邊了，趙宥才問道：“班長，其實，其實你不是男生吧？”

    阮嵐幾乎瞬間坐直了，冷汗逐漸染濕手心，他裝作聽不懂的模樣，勉強扯起唇角：“??？你說什么，開什么玩笑？”

    趙宥就像沒聽到他的話一樣，自顧自地繼續說：“阮嵐，我從入學開始就看不上你。裝什么清高，平時也不和男生一起玩，誰比誰高貴啊?！?/br>
    “所以我就想捉弄你，我想往你書包里放蟲子，但是你猜我發現什么了？”趙宥笑起來，語氣中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我在你書包最隱秘的格里，發現了那種包裝袋，女生才用的?！?/br>
    他繼續說：“我就在表白墻上發了一條消息，想試探你。誰知道你反應那么大，我突然就明白了，你為什么只跟許晝玩，還跟他住兩人寢?！?/br>
    趙宥的笑容逐漸擴大，手已經按在阮嵐的肩頭：“你跟我說說，許晝都和你玩什么，嗯？”

    阮嵐覺得自己大腦不太清醒，他想把趙宥的手拿掉，卻抬不起手來。他一瞬間很煩，很討厭，他和許晝之間的事不該被別人猜測得這么下流，這種情緒甚至蓋過了秘密被發現的恐懼。

    他抬頭看了看周圍，突然驚覺，其他人喝的飲料都是沒有吸管的。

    阮嵐瞇眼看著趙宥，說話都沒了多少氣力：“你加什么東西了？還有四天高考，你不要沖動?！?/br>
    “高考怎么了，反正我也考不上哪里。我媽都拿跳樓逼我了，我還能做什么？”趙宥眼底有著隱隱的瘋狂，“能拖班長下水，也不錯。別怕，對身體沒壞處的，就是讓你睡一會兒?！?/br>
    “你是因為壓力太大了，你別，你別沖動。找老余聊聊，或者我跟你聊聊都行，別沖動……”阮嵐越說覺得眼皮越沉，說到最后，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趙宥好笑地看著他：“那班長就好好幫我疏解疏解壓力吧?！?/br>
    他把阮嵐撈起來，搭在肩上，裝作一副關心的樣子：“班長，怎么了？醒醒，就那點酒精度數，不至于吧？”

    唱歌的楊思宸一曲結束，走下臺來，看到這一幕：“怎么了，班長醉了？”

    “嗯，醉得不輕呢，我送他回家吧?！壁w宥說。

    楊思宸有點不放心：“你知道他家在哪嗎？要不我去叫許晝?！?/br>
    “叫什么許晝，你知道七班哪個包間嗎？人家好不容易聚會一次，打擾了多不好?！壁w宥說，“我又不能把人帶丟了，找不到他家就給開個賓館唄，我微信跟許晝說一聲?！?/br>
    楊思宸點點頭：“那好吧，記得給蓋點被子，別著涼了?！?/br>
    趙宥離開幾分鐘后，去衛生間的薛佳韶回到包間。楊思宸堵在門口，展示自己在拼夕夕買的一身西裝，揚眉問：“韶，今天我這一身，帥不帥？”

    “帥帥帥?！毖焉胤笱艿厝嗔巳嗨墓奉^，左右尋覓：“嵐嵐呢？”

    “就知道找班長?！睏钏煎穱K嘖兩聲，“班長醉了，趙宥說送他回家?！?/br>
    薛佳韶皺了眉：“趙宥？嵐嵐什么時候跟他關系好了？”

    她走過去，坐到阮嵐之前的位置上，帶著懷疑左右觀察。

    楊思宸抓了抓頭發：“韶，你這么緊張干嘛？都是男生，沒那么多忌諱……”

    “不太對?！毖焉乜吹搅四_下，一捧散落在地的瓜子，“嵐嵐跟他話都沒說過幾句，怎么就輪到他送了？而且嵐嵐之前還拿著瓜子，不可能突然就醉倒吧?！?/br>
    她站了起來：“不管怎樣，還是去看看。楊思宸，把許晝叫上，一起去?！?/br>
    “哎？”楊思宸摸著腦殼，“我不知道許晝他們在哪個包間??？”

    薛佳韶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楊思宸的腦門：“豬腦子嗎你？手機??！QQ微信聯通移動，用來吃的嗎？”

    楊思宸撥過去的時候，以為自己會被罵。住四人寢的時候，他對許晝的刻板印象就是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而且聽說七班那邊活動有打牌打游戲什么的，中途打擾肯定不會有什么好語氣。

    但是許晝聽完，只說了一句：“門口見?！?/br>
    五分鐘后，三個人站在KTV門口。薛佳韶仍然不愛理許晝，卻突然提起來：“上次來這唱歌，嵐嵐喝醉了，突然就跑出去了，攔都攔不住?！?/br>
    “那天還下著雪，好冷啊，他都沒穿大衣?！毖焉匾庥兴?，“不知道跑出去找誰了?！?/br>
    “嗯?！痹S晝垂下眼眸，“好，這次換我來找他?！?/br>
    ……

    阮嵐醒來的時候，仍然覺得頭暈。

    房間里沒有開燈，光線昏暗，他一時間分辨不出這里是哪。記憶也好像斷了檔，隱約回憶起，吃燒烤的時候喝的那一小杯啤酒。

    一杯而已……怎么會這樣。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一只手按了下去。粗糙的虎口死死扣住他的下巴，趙宥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醒了？想起來我是誰沒有？”

    阮嵐懵然看著他，好像沒反應過來，為什么醒來聽到的第一個聲音不是許晝的。

    趙宥捏著阮嵐小巧的下巴，惡意地笑：“怎么了，那一杯酒就灌倒了？怪不得，原來班長平時根本不是那副清高樣子啊，不然許晝怎么對你有興趣呢？”

    他用手指捏住阮嵐的唇，“嘖嘖，還有這張嘴。平時不怎么說話，那么高貴，服侍人的時候不知道要多賤呢?！?/br>
    阮嵐怔了怔，記憶一點點回籠。他掙開趙宥，往后縮了縮：“你冷靜一點，咱們是同學。有什么難處說出來，大家都可以幫你，不要這么極端?！?/br>
    “同學？許晝就不是同學了？”趙宥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按住阮嵐，粗魯地往下扯他的褲子，“你他媽有什么可清高的啊，不男不女的怪物，傻逼?！?/br>
    “不行，趙宥，你冷靜，我知道你高考壓力很大，但你不能這樣?！比顛蛊疵е约旱难澴?，他開始慌了，甚至有一絲絕望的念頭。

    已經很久沒人這樣叫過自己了。

    “不男不女的怪物?！?/br>
    幼兒園不分男女廁所，所有人都在眾目睽睽之下解決排泄問題。那個女老師就是這樣，像發現了什么新奇的東西，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誒，那有個不男不女的怪小孩兒?！?/br>
    小孩擁有最天真的惡意，學會了也都這么叫他，怪物，變態，垃圾。

    甚至是父母離婚時的那一聲嘆息，是父親許多年后的那一句“你要是個正常的男孩……”

    還有公共浴池那些探究的目光“小孩兒，你下面怎么長得跟我們不一樣??？”

    以及那天男生們的話“這世上真的有雙性人嗎？那他那里邊，是不是長了個……嘿嘿嘿?！?/br>
    ……

    都在阮嵐耳邊叫囂。

    他天生有女孩的一半特征，個子不算高，身體柔軟，力氣也沒有一般男生大。所以即使他拼命掙扎，也逃不開罪惡的禁錮。

    連褲子幾乎都拽不住了，褲繩被扯得松垮，屁股露了出來。內褲外褲都被強行扒掉，腿被強行分開，一切秘密都再也藏不住。

    “喲，真極品啊，許晝這是撿了多大個便宜?！壁w宥打開手機閃光燈，“本來想cao你一遍得了，結果沒想到，你是個尤物啊阮嵐？我是個直的我都有點心動了?！?/br>
    阮嵐被光線晃得睜不開眼，他聽見拍照的聲音，心里一片絕望。

    趙宥笑得逐漸猥瑣：“要是早點就好了，你是不是也得乖乖聽我話了？許晝是不是也這么干的？”

    “不是，趙宥你別這樣?！比顛箳暝?，無望地勸阻，“沒有，我和許晝是談戀愛，是同性戀，你是直的，你對我沒興趣。我是男的，男的?！?/br>
    “我呸?！壁w宥笑容更大了，“你長個逼不就是讓人cao的嗎，裝什么裝，許晝不也是玩你？給他玩就行，給我玩就不行？賤，傻逼?！?/br>
    他解開自己的褲子，掏出來擼了兩把，就要湊過去：“我告訴你，許晝找不到我，就算找到了他也進不來。我不會開門，我就讓他在門外聽著，你是怎么嬌喘的?！?/br>
    他話音剛落，門口突然傳來“?！钡囊宦?。

    “不學習，也稍微學點法律吧?！遍T被房卡刷開，許晝高挑的身影從門口走進來，“身份證開房全國聯網，我舉報強jian就有警察叔叔幫我開門。這家賓館隔音太差，不好意思，我全程錄音了?！?/br>
    他拎起趙宥的后領，像甩垃圾似的往后一摔。門外準備好的楊思宸立刻把人拖出來，關好了門。

    “不哭了，寶寶?！痹S晝用指尖輕輕擦去阮嵐眼角的淚，“穿好衣服，咱們回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