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軒親吻了他。

    饒是周效明也呆住了，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戚軒的嘴唇就壓實了，貼緊了，黑暗放大他的感官，周效明鼻尖仿佛都嗅到了淚水的咸腥味。

    戚軒緊緊抱住他，說：“我不要和你分開?！?/br>
    他到現在還念著這句話，周效明真詫異他的堅持。他說話的時候連個磕絆都不打，要不是沒過腦子瞎說的，要不就是這一路上仔細斟酌后的結果。

    周效明覺得戚軒應該不是后者。

    “你明明知道……”他皺著眉說。

    “我知道啊，你都這么說了，我一定相信你的。再說，我爸他真的很少管我，”戚軒打斷周效明，說起父親，他的情緒低落下來，接著說，“他突然為難，肯定是有點原因的，我都知道的。但是我就是很喜歡你啊，而且你都說了不會繼續找黃茂的麻煩?！?/br>
    但黃茂的悲劇是因自己而起。

    周效明邊想，邊后退一步，掙開戚軒的懷抱。

    他受過一定的訓練，對黑暗適應比常人快的多，自身飲食又很注意均衡，從來都是正常吃胡蘿卜的，因此夜視能力也良好，此刻正好能看清戚軒臉上的忐忑不安。

    周效明沉吟片刻，又加了一把火：“你知道你爸爸為什么非要我和你分開嗎？”

    戚軒果然傻乎乎地搖頭，他所說的全是自己第一時間的直覺反應，鮮少經過進一步加工運轉，剛才情況一片混亂，更是沒時間去細細琢磨了。

    周效明就一件一件給他掰碎了講：“你爸爸關注的不是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而是我，他是覺得我有問題，你明白吧？”

    見戚軒想要打斷他，周效明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別著急反對，自己還沒說完。等戚軒遲疑著看他，這才繼續說下去：“前兩天你沒來上課，是不是因為黃茂的事到處跑？”

    戚軒看看他的臉色，點頭了。

    “我能查到黃茂家里的信息，能找到他打工的網吧，還能找人教訓他，這些都是普通的學生不可能做到的，對不對？但是我偏偏做到了，而且誰都能查到，我的父母是不在我身邊的，很明顯，我身后有其他的力量?！?/br>
    戚軒眨眨眼睛，含糊應了一聲。

    “你好奇我的力量是從哪里得來的嗎？總之你爸爸一定是去查了，但是肯定什么都沒查到，因為我的來頭要比他大一點，所以他也會那么擔心，要你早點和我分開。我背后的力量雖然不會傷害你，但是我可能會傷害你，我已經對黃茂做出那樣的事情了，說明我……我肯定也很危險，我是最危險的?！?/br>
    戚軒說：“嗯……”

    周效明最后問：“如果我對你做出了對黃茂做的事情，你該怎么辦？”

    “這個答案我知道，你不會這么對我的?！逼蒈幷f。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肯定，戚軒又跺腳震開聲控燈，看見周效明的眼睛，才讓他安下心來：“別說你不會了，就算你真的想……就像里一樣把我囚禁起來這樣那樣，其實我也不是，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不過你能不能別對我爸媽的公司下手??？他們公司里養著一大幫人，不好找工作?！?/br>
    戚軒這人，說他混，是真的混，想到自己可能被囚禁，還一副隱隱興奮的樣子，但是說他壞，也真的壞不到哪里去，現在竟然在為公司里的員工求情。

    黑暗醞釀的氣氛全被他喊出來的燈和這一番話攪和了，周效明的心情也跟著開闊了一點，他低聲問：“真的？”

    “真的，而且你真的沒有你說的那么危險，”戚軒眼神不敢盯著周效明看，他撇開目光，全憑心意小聲說，“說什么要囚禁我，你根本不會那么做的！又他媽的在浪費我感情?！?/br>
    戚軒回顧了他們相處的每分每秒，總覺得在那方面總是自己主動，周效明雖然有時候露出點很鬼畜的眼神，但是還是總是自己主動。

    他分明更喜歡學習一點。

    “你真的要囚禁我嗎？”戚軒不抱希望地問。

    周效明說：“真的?！?/br>
    “??？”戚軒一愣，驚喜道，“真的真的真的嗎！”

    周效明嘆了口氣，要說前面是有點感動，這下子卻開始發愁了。他以前對戚軒的印象真的有很大錯誤，自從他看到戚軒脫下褲子開始，戚軒在他心里的印象就一直在解構重建，以前冷臉抽煙的帥哥雕塑一點一點剝離，露出里面軟乎乎的真正的戚軒。

    而且還有點傻。

    周效明只好再說一次：“我確實要囚禁你，現在到點了，你趕緊和我上樓做數學題，等到晚上，再把你放出來?！?/br>
    戚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周效明說到做到，真的一直壓著戚軒做了一下午的數學題，等到天黑才把人放出去。戚軒走出他家門的時候，腳步都是虛浮的，半點旖旎心思也沒有了，仿佛躲避洪水猛獸一般飛快地逃離了周效明的小區。

    “今天不想留下了？”周效明故意問。

    戚軒咬著嘴唇，小心翼翼問：“??？可以嗎？”

    周效明發現自己有點得意忘形了，他不應該在現在就開始逗戚軒的。

    但話已出口，他只好微微搖頭，說：“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吧?！?/br>
    看不出戚軒是否失望，他也習慣了，甚至感覺有些鼓勵，于是拎起書包，重重點頭道：“好?！?/br>
    戚軒走了一會兒，周效明的企鵝忽然收到一條消息。

    “明天來我家不？”

    來信人是剛走不久的戚軒。

    周效明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慢條斯理回復道：“怎么了？”

    趁對方回復的空檔，他點進戚軒的頭像，翻了翻這人的空間。戚軒最近真是沒閑著，除了為黃茂的事東跑西跑外，還每天晚上定時定點來他家樓下打卡，拍一張他家樓下的月亮，然后配上打卡的非主流文字。周效明一看就知道那是他家樓下，因為照片里還有樓下那棵大樹，和遠處渺茫的鐘樓呢。

    他從來沒注意過窗外，也很少玩手機，對空間里發生的事一點也不關心，戚軒在樓下站著，發的空間，他一個也沒看到。

    下面有人評論戚軒：“看來嫂子不好追啊?！?/br>
    戚軒回復說：“鬧別扭呢?！?/br>
    這小孩！周效明本來有點感動，一下子給他氣笑了。

    “我對你家有心理陰影了，一坐下就頭疼?！逼蒈幋笱圆粦M道，他的回復這才過來。

    肯定不止是心理陰影，估計還有什么別的心思瞞著自己。

    周效明想到他走時的失望，心里一軟，就同意了。他把手機放到一邊，從抽屜里拿起前兩天剛放回去的電話本，臉上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意大利與華國的時差約六個小時，他現在打電話過去，父母那邊應該是早上才對。

    早上應該起床了吧。

    周效明遲疑了很久，慢慢地按下了撥號鍵，嘟嘟聲即刻傳來，那邊像是正在電話旁，馬上就接了起來。

    “您好，請問是找周先生的嗎？”甜美的女聲用意大利語問。

    不是爸爸。

    周效明怔愣一瞬，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總之不再那么慌張了，他點點頭，才反應過來對方看不到，忙說：“啊，對?！?/br>
    對方似乎聽出來周效明在用中文說話，于是也很快切換了語言，流利道：“那么請問有預約嗎？”

    我給自己父親打電話，還需要預約？

    周效明能理解父母的需求，能理解分隔兩地的保護，也能理解從小到大的訓練，他自己一個人能夠很好地生活?，F在與戚軒的問題解決了，對父愛母愛的需求更加微弱了。聽見女聲這樣說，他只覺得好笑。

    他啼笑皆非地報出了監護人的名字，說：“你和周先生提這個名字，他就會知道我是誰的?！?/br>
    監護人相當于他和父母溝通的橋梁，周效明等待著女聲去傳話，他找父母的時候，報上監護人的名字，父母找他的時候，也會報上監護人的名字，或者干脆是監護人直接過來，把東西或者需要傳達的事情交給他。監護人的名字快成為他們之間的暗號了，也不知道父母到底是從哪里培養出來的人，監護人對他們真是忠心耿耿。

    又等了一會兒，那邊終于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阿明？”

    這是他父親的聲音。

    周效明“嗯”一聲答應了，還沒等說什么，那邊的電話一陣sao亂，緊接著一個女聲傳來：“阿明？怎么突然打電話來？發生什么事情了嗎？遇到危險了嗎？現在你怎么樣？”

    炮仗一樣的問題向周效明沖來，他一個一個耐心回答道：“是我，找你們有點事情，不是什么大事，沒有危險，我很好?！?/br>
    “聽見沒，人家孩子說沒危險，就你著急?！卑职衷谀沁吥钸?，由于是越洋電話，聲音有些失真。

    周效明能想象到他mama現在可能是翻了個白眼，因為他爸爸一下子就把嘴閉上了，只留下mama柔和下來的聲音：“怎么啦阿明？找我們什么事呀？”

    周效明忍不住笑了笑。

    相比于追求平凡普通的生活，現在的窗外陽光正明媚著，將近十月份，華國北方的蚊蟲漸少，秋風微涼，吹拂在臉上的溫度剛好?，F在他能夠聽見父母的聲音，能夠和戚軒和好，這已經是他以往所期望的最優解了。

    他想起戚軒怒氣沖沖闖進包廂，在戚父面前拉走他的樣子，覺得自己也應該投桃報李才對，不然也太不是人了。

    周效明忽然竄起一股一往直前的氣概，說道：“我找了一個對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