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寒鈺？”斯恩這次叫住了他。

    斯恩最近經常來找老伯斯，因為牽扯到專利研發和新研究成果，胥寒鈺都是提前告辭回去的，所以也多了很多和奴隸玩耍的時間。

    這還是第一次被斯恩叫住。點頭才是他們最多的接觸。

    “這次不牽扯保密，你可以也坐下來聽些。聽老師說你對醫學很感興趣，學習的進步也很快，不如借此學點?！卑装l的醫蟲看著胥寒鈺，雖然態度有些冰冷，言語也有些冷硬，但對于這個醫蟲來說已經算是接納和積極交流。老伯斯在旁邊喝著茶，嘴角微揚。

    于是第一次的，他們三個坐在了一起。

    大多數時候是斯恩和老伯斯討論，經常從中間抽出些內容照顧胥寒鈺，比如老伯斯會提到這和胥寒鈺最近接觸的什么手法相關，斯恩也會順著交流一下，提些建議。

    老伯斯顯然對這兩個蟲能搭上話很滿意。斯恩是他態度孤傲，但才學最優秀的學生；胥寒鈺是他退休后遇到的態度一直叫教導者萬分順心的學道弟子。換句話說，是他最喜歡的兩個。老伯斯喝兩口茶，聽他們聊。這個時候他也發現了，自己這個學生斯恩比他想的還喜歡這個胥寒鈺才對。他就說，雖然斯恩看上去孤高，但其實心腸不壞，也不像那些勢力的蟲族在乎什么出生門第和社會地位，對在這種荒涼邊緣星系的蟲族也不會鄙夷。但斯恩也不是什么熱心腸的，能聊這么多，是真的對小胥有好感。老伯斯對這個蟲族也有好感，樂得見到自己這個得意門生和對方交好。

    之后斯恩的表現就更加明顯了。

    分離之時他站了起來，非常自然地說：“你那邊方便嗎？我和你一起過去，順便看看你調藥制藥的地方?！?/br>
    老伯斯差點沒翻了杯子，他當了斯恩老師這么多年，還第一次見自己這個學生這么積極主動的，他詫異地望過去，卻被斯恩故意當做看不見。

    胥寒鈺笑得有禮完美又疏遠：“謝謝，不過那邊只是個簡陋的地方，不是很方便接客?！彼麄兘磺橐膊皇呛苌?，轉頭申請去對方哪里看是有些唐突，只是斯恩還有個老師的得意門生的身份，以學長的身份去看看學弟的實驗室也不是特別突兀。

    斯恩的表情依舊像是鐵面無私的學長要去堅持學弟的實驗室合不合規矩：“我恰好有些用具，重復的我也用不上，不如送你。這里不像中心，采買不方便，你就用著免得缺東少西的，你還在初學，基礎工具要準備好，以后能力強了再不依靠它們再說。如果是覺得不該收我東西，就當這些是你送的那些東西的回禮。享用的不止老師一個，教你的只有他不合適?！?/br>
    雖然斯恩表現的不是很熱絡，但老伯斯在旁邊表情一言難盡，看斯恩的表情就像在看自己被什么附身了的弟子。

    斯恩這個學生吧，什么東西都算得極為精細，又很能干，自己的實驗室肯定是自己包辦的，向來沒有什么“重復的用不上”這種事情，可能還有有“換了新的退下來不用的”，但這種全新的買重復了所以送出手的……怎么聽都是借口。圖啥呀？老伯斯看看胥寒鈺的面容，也不是什么驚天美色，最平庸的黑發黑眼，看不出血顯，相處起來很溫和舒適但絕對不是盛世美顏見者淪陷的類型，你說特別好看的蟲族的吸引力吧，也沒有；特別能干的蟲族的吸引力吧，小胥雖然進步很快但要比起斯恩來還差得遠了，斯恩總不可能是被小胥手藝給收買了的吧。你要說是相處的舒適的順手……沒道理這么大手筆，醫療設備不是什么蔬菜點心，還沒說個數，聽口氣也不止一個，不像斯恩的作風，斯恩可不是不熟先積極送禮幫忙去拉近關系的那種蟲族。斯恩比較自我中心，自己干自己的，需要了先和你條條例例制定清楚了再合作的那種；也許有時候牽扯點蟲情來去，但都不會是斯恩先來，他永遠是受了什么心里計算好了等價回去的那種。

    斯恩說到這個地步，再推脫就不合適了，胥寒鈺在外面向來與人和善，在蟲族也是很好說話的類型，沒道理還向老伯斯學習，對方得意門生來交好推三阻四的，顯得過于疏離。

    但斯恩的眼神有點過于精亮，比起對待同學……更像在暗帝周圍徘徊，企圖找到機會進入探查的搜查者。

    胥寒鈺笑著謝過，與表情還很不對的老伯斯道別，帶著斯恩到了自己的飯店。

    胥寒鈺向來是自己進去自己出來的，所以看到他身后跟著一個雌蟲，巴特威爾原來欣喜的表情瞬間變化。但他記得主人不喜被發現什么，硬是忍住了，將自己的態度轉換為熟客對稀罕的店主，稍微平淡的應了聲，帶胥寒鈺進去。至于那個雌蟲？你見過星盜好客的請這個請那個和自己一艘船的嗎？他敢請對方還不一定敢上！

    斯恩并不在意戰蟲的火氣，反而眼神中多了絲篤定。

    雄蟲不在中心在外面閑來逛去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如果身邊有雌蟲就不一樣了。雄蟲閑，折騰也是常有的。而且戰蟲……可不是那么好說話的，那個戰蟲身上更是一身匪氣，這種蟲族做接送，一等在外面等一日的，除了面對雄主哪還對其他蟲有這個態度。斯恩看了眼，就上了自己的船艇。和他身價相匹配的設備，外觀整潔流暢，色澤淡雅，性能也不必巴特威爾這個一方星系占領者的座駕差，不遠不近地跟著面前鬧脾氣似的亂開的飛艇，最后安穩地在店鋪前降落。

    斯恩從船艇上下來，看著眼前的店鋪。胥寒鈺說的謙虛，但也不是真的破爛。店鋪不是金碧輝煌的地方，或者蟲大小上配不上雄蟲的場所，但上面的設備防護，確實是中心頂級的水準。

    稍稍看了周圍，荒涼了些。

    沒有天然生長的花果蔬菜，環境也說不得好，不是個度假的好去處，反而像是破爛的地界里茍延殘喘出來的生命。

    不是雄蟲會喜歡的場所。

    斯恩使用遙控器，設備被裝載在驅動輪板上順著斜板滑下來，停在他的身后，是一整套基礎醫療設備，撐得起基礎的所有cao作，放在中心，也足夠低階醫者的使用。他卻好像并不是特意一樣，把它們偽裝成一般的零散件，態度像是買了西瓜和鄰座分享。

    胥寒鈺制藥的地點自然不是在這里，而是在地下室，有精神力調控會非常的精準方便。但要帶，也不是沒有地方可去，胥寒鈺把斯恩帶去了后院，那里放了很多儲藏的材料，下面還有一個個釀造用的窖洞，挖空埋冰的冰窖，也有完備的處理設備。

    他是個開飯店的，除了不應該被進入的豢養奴隸的地下室，還擁有許多場所，是一個除開那個地下室一片正常，撐得起，解釋得了他手藝的地點。

    偶爾會使用精神力。

    捕捉到空氣中的那絲痕跡，斯恩不動聲色地將器械安插在這里，態度公事公辦，好像真的是在特意來指導學弟：“作為調配所和實驗室還是簡陋了點?！?/br>
    他望著明顯風塵過大的地點：“儲物倒是合適，你應該是考慮這些需要足夠通風的物品建設的。只是作為醫學場所，我還是建議另開一個?！?/br>
    醫蟲看著那些齊全但不專業的處理材料，上面有很多使用的磨痕，不是擺著好看的東西。但這里沒有別的家蟲。

    胥寒鈺，從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是一個在一個偏遠地區艱辛維持小店的店主。

    如果不是雖然被封閉但還有微弱殘留的雄蟲磁場，身邊星盜侍奉和仰慕的態度，店中明顯和店鋪地處位置不符的擺設和防御系統……也許真的就是一個普普通通低調實誠的店主。

    “我下次再來給你帶些裝置吧。比不上專業的實驗室，但用了會好很多。醫者就算在外面，還是要給自己搭建合適的臨時醫所和配藥室的。這里處理工具雖然齊全，但因為環境飛塵較多，并不是很合適。在外面搭不算太麻煩，到時候順便和你說一下醫者跟團冒險時的臨時搭建技能，一般用在野外冒險意外發生的休整期，或者到了休息地駐扎的醫療恢復，有時也用于作為獨行醫者在外時臨時診所的搭建?！边@就定下了下次過來的事項。

    就算胥寒鈺不懂這些設備的價值，也看得出來它們是全新的裝置，精密的儀器一個個地放在這里，不是什么簡單的捎手禮。當然不能真的當是之前那些糕點茶點的回禮。受了情，總要慢慢的還，人類社會的交際往往是人情的有借有還之間構造交情，蟲族也一樣……沒有雄雌差別的時候。

    既然都到了這里，店主不由開窖取了些新釀回贈：“你送這些給我，我也沒有什么好回禮的，這些新釀制的酒水調料你拿去，再包些點心飲料回去。我知道你們行醫的不喝酒，拿回去送禮也一樣，我對我釀制的技術還是有點信心的?！?/br>
    聽見胥寒鈺說“沒什么好回禮的”這幾個字是斯恩的眼神有些詭秘，但他還是動作舒雅地收下了胥寒鈺遞來的成品，態度像是包容后輩的前輩，還順道復述了老伯斯對胥寒鈺手藝的夸贊。稍稍拉近了關系。

    離開的時候，斯恩的腳步稍微頓了頓，在走過那道暗門的附近。

    磁場。

    他想他指的這個雄蟲在哪里會露出真面目了。

    面色不動，離開。

    也許……不用急著拉近關系。去問問看這個雄蟲為什么要學醫會更有效一些。

    看著手上糕點上遺留的痕跡斯恩淡淡地想。

    他那個老師，是真的沒防備，這些東西上面夾帶著東西，老伯斯不會一直沒發現吧。

    雄蟲吸引雌蟲的侍奉和效忠是需要媒介的，大多數情況是空氣，雄蟲的氣息引得雌蟲前仆后繼；有時候是精神力，精神域交際后雄蟲可以遠程使用精神力控制雌蟲；還有一種，是雄蟲意識。

    雄蟲意識大多數情況下是本能的非主動存在，雄蟲的意識通過空氣或者其他媒介影響著周圍的雌蟲，讓他們將雄蟲的意識當做自己的意識，將雄蟲的喜怒哀樂當做自己的喜怒哀樂，又被稱之為雌蟲本能。因為不是主動使用而且效果明顯，所以不像精神力成為雄蟲的課程；因為不像雄蟲氣息可以通過設備控制所以不會作為雄蟲對自己了解的科普；所以最后沒有放在雄蟲課程里，而是放到了雌蟲的課程里，被稱之為雌蟲本能地來教導，被介紹為討好和追求雄蟲的本能。但斯恩知道，它其實是一種意識，雖然潛意識是無法cao控的，但表達是可以控制的，雖然沒有精神力那樣高效，但確實是一種武器。

    比如這個雄蟲使用的糕點，上面通過他的制作凝聚了雄蟲意識——提升好感度。

    這么說起來確實是沒有學習必要的事情，因為雄蟲不需要親手做什么送給雌蟲，一是有的是伺候的家蟲不需要雄蟲做什么，二是雄蟲不需要依靠什么提升好感度，雌蟲眾多，多的是源源不絕企圖討好他的，只要站在那里，他的氣息就可以吸引無數雌蟲。何況說起好感度，精神力更加便捷，精神力一洗刷，好感度自然突飛猛進，不是這些小東西可以比較的，還有精神羈絆加固增幅效果提升和控制力增加的附加。

    不過……也不是全無意義。

    比如雄蟲只會對自己的雌蟲刷精神力，但送禮不會受這個局限。而且，認主的雌蟲不會被別的雄蟲吸引，但是如果是這種形式的好感度，可以跨越雄雌身份提升。

    如果放在中心，將自己營造成中心的主心骨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個雄蟲在這個偏遠地方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