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持刀殺人(中)
余澤和姚乃達坐在花壇邊上,一個警察正給他們做筆錄。 理論上說是應該弄到局里面再說的,但是這件事情鬧得有點大,上頭壓下來說要立刻知道真相,于是就干脆草草做個筆錄,回頭再補個完整的。 健身房所在的整棟樓都已經被黃色的警戒線圍住了。之前在健身房中目睹事情經過的幾人都被警察包圍著,余澤知道現在健身房里也肯定都是警察。 張力的尸體已經被抬走了,昏迷的杭雪在救護車上,應該沒什么大礙,只是驚嚇過度。 成明亮……成明亮一身鮮血,已經被帶走了。 余澤也嚇得不輕,簡單做完筆錄之后,他們和警察約了時間回頭再去警局,隨即余澤就渾身一軟,直接倒在了姚乃達懷里。 姚乃達嚇了一跳,低頭看看余澤,發現這家伙還清醒著,就是嘴唇蒼白臉色蒼白,看起來可憐巴巴的,本來想讓余澤坐坐好的,這下心軟就說不出口了,干脆把余澤抱抱好,又揉揉他的腦袋。 余澤說:“學長,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變態!” 姚乃達到底比他大幾歲,這時候暴躁不起來了,就翻翻白眼,無力地說:“小澤,怕就直說?!?/br> 余澤癟癟嘴:“……沒怕?!彼聊艘粫?,又想起剛才在健身房里的那一幕,他的語氣忍不住顫抖,“但是……一個人就這么、沒有了……” 姚乃達嘆了口氣。 他忽然說:“你覺不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 周圍是紛紛擾擾的人群,他們兩個人在一邊。姚乃達抱著余澤,小屁孩被嚇壞了,平常開朗又活潑的,現在就蔫蔫地耷拉著臉,姚乃達作為年長者,雖然脾氣略差,但本性善良,就只好忍著性子安慰他。 余澤悶悶地說:“當然?!?/br> 春夢中的設定。 不,準確說來,在春夢變為現實之后,這些設定也仿佛親身經歷過的一般。 就在月初的時候,他參加的社團的一次戶外旅行活動。 姚乃達是這家社團的元老,經驗豐富,這次戶外旅行人數眾多,社長怕出事,就找來了姚乃達帶隊。 行程中需要爬一座小山,不算危險,但余澤的腿抽筋了,一個不注意,直接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姚乃達飛身撲過去才把他抓穩。 余澤驚魂未定,周圍的社員們也嚇得半死。他們原地休息了很久。 余澤第一次遇見這樣生死攸關的瞬間,差點嚇得哭出來。他被家里寵得嬌氣了一點,又不好意思在不怎么熟悉的社員面前丟臉,就默默坐到邊上去平靜一會兒。 然后姚乃達就追上來。這個外表粗糙又兇惡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沉默地給了他一個男人之間的擁抱。 現在余澤回憶起來,忽然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學長,你怎么安慰人就知道擁抱???” “……”沒良心的小兔崽子。 姚乃達原本還有點柔和的表情瞬間兇惡了起來。 室友丙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他旁若無人地對余澤說:“小澤,朕準備回宿舍了?!?/br> 余澤點點頭,也站起來,忽然瞧見那邊救護車里的杭雪似乎已經醒了,被警察圍著做筆錄,遲疑了一下,原本準備和丙哥一起走的,現在卻停住了。 他回憶起了之前的疑惑。 張力不是gay嗎?還有,杭雪為什么會突然和成明亮分手,然后又立刻和張力在一起?如果喜歡肌rou健壯的男孩子,為什么當初愿意和成明亮談戀愛? 因為喜好改變了? 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最終壓倒了對謀殺的恐懼。 余澤無聲地把自己挪到了救護車邊上,偷聽……不是,旁聽訊問過程。 姚乃達無語地跟在他身后,心想,小屁孩還挺有活力的啊,剛剛還嚇得臉色煞白,現在又生機勃勃了。 嗯……生機勃勃這個詞怎么有點…… 他暴躁地把自己腦子里的黃色廢料丟掉,雖然他剛才的確想到了在淋浴間的場景。 青年生機勃勃的欲望……年輕的身體…… 指腹摩擦著他的…… 媽的! 姚乃達很好地把剛才直面兇殺案的恐懼,轉移到對余澤的憤慨身上。 當然,他知道這不是余澤的錯。 但是,讓他承認自己……那個什么……也是不可能的! ……他怎么可能喜歡這個小屁孩??! 姚乃達兇巴巴地瞪著余澤的后腦勺,但還是不耐煩地站在他身邊,省得一會兒小屁孩又害怕地掉眼淚。 余澤正聚精會神地聽著警察和杭雪的對話。 風聲吹散了他們說話中的一些詞句,但也勉強明白得過來。 “……和死者……關系?” “戀人……” “兇手……分手……報復心理?” “……不知道……或許……不正?!矚g我……我需要、安全感,就分手了……不明白他為什么……” “……” “……強壯、有肌rou……會好一點……不,他不行,身體不好……對,沒法劇烈運動……” “……那么之前……” “我也不知道……突然一下子……突然一下子……我就變了想法……不知道為什么……” 杭雪忽然痛苦地甩了甩頭,高聲尖叫:“我也愛過他!以前!現在不了!我不要……”她忽然露出癡態,“我要強壯的、有肌rou的身體!” 余澤遍體發寒,定了定神,再去聽去看,卻發現杭雪陷入了恍惚和半昏迷的狀態,不再提供什么有效信息了。 姚乃達被警察叫去了,大概是要調取健身房內的監控視頻。臨走前他揉了揉余澤的頭發,眼神復雜地看看余澤,湊到他耳邊說了句:“別怕啊?!?/br> 余澤想踹他:“……誰怕??!” 余澤站在原地,想了想,掏出手機,給房天銘打了個電話。 房天銘應該已經下課了,這時候像是差點目睹了天大八卦一樣,又興奮又沮喪地說:“啊啊啊啊余小澤我都聽說了!我從朋友圈看見了!啊啊啊為什么我剛才沒有逃課啊啊??!” 余澤冷靜地說:“那你應該會嚇哭?!?/br> 房天銘:“……”惱羞成怒,“你才會哭!你現在肯定躲在姚教練懷里哭!” “……才沒有!”余澤喘了口氣,立刻轉移話題,“張力真的是gay?” “是啊?!狈刻煦憶]有從余澤這里得到更多詳細信息,有點興致缺缺,“怎么?” “他死了,被杭雪的前男友殺的。杭雪說她和張力是戀人?!?/br> “誰?成明亮和張力是戀人?!成明亮居然被張力掰彎了!還因愛生恨把張力給殺了??。?!”房天銘激動得聲音都變調了。 余澤:“……” 雖然,他和她確實讀上去一樣,但是,你這個腦子……怎么就長成這樣了呢? 余澤真想憐憫地拍拍房天銘的腦袋。 余澤快速地把一切解釋了一遍,沒說成明亮具體怎么殺的張力,免得給小伙伴留下心理陰影。 他問:“你確定張力沒變直?” “他怎么可能變直!人家都說他被cao了前列腺才硬……咳咳咳,呸呸呸,死者為大死者為大,對不住對不住……阿彌陀佛……”房天銘神神叨叨地念了兩句。 余澤沒理會房天銘,自顧自陷入了沉思。 即便杭雪是為了保護自己,找了張力做假情侶,也不可能在警察面前說這點謊吧? 況且杭雪剛才的話…… 突然就改變的觀念? 好像有點像他現在一樣的狀態,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眼前的世界變得不一樣了。 但是余澤的情況是外在世界變得不一樣了,而杭雪則是內心世界被完全地改造了。 而后者更讓余澤感到膽寒。 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能夠掌握的也不過是自我的存在。但如果某一刻,你醒來,你發現自己變了。潛移默化的,自己覺得合理的但明明就是不合理的,自己覺得能夠接受的但周圍人卻怎么也不可能接受的…… 你還是你嗎? 余澤定了定神,把自己的腦洞扯回來。 他知道自己今天受到的驚嚇也有點大,決定等一會兒去面包房里買個甜點安慰一下自己。 嗯,不然再去網店上買雙馬丁靴吧。 余澤忽然開口說:“你知道杭雪和成明亮為什么會分手嗎?” 房天銘仔細回憶了一下,無愧他對八卦的一腔赤誠,最終給出了一點線索:“我有一點印象……好像是某次他們出去玩,遇到了流氓,成明亮打不過那群人,沒法保護杭雪,他們被搶了錢……過了兩三天吧,杭雪就和成明亮分手了?!?/br> 余澤心想,這才有點道理,也就是杭雪口中安全感的由來。 但還是感覺怪怪的。 說到底,為什么杭雪會說張力在和他談戀愛呢? 他掛了電話,一時間想不出來怎么回事,就打算先回學校了。他給姚乃達發了條消息,然后張望四周,想找出室友丙。 剛才丙哥找他一起回學校,他沒說話,丙哥應該還沒走吧? 結果他抬頭一看,頓時無語。 只見室友丙正扭扭捏捏地站在杭雪的身邊。 杭雪現在雖然精神狀態不太好,但還算平靜,也沒受什么傷,就由一個醫護人員陪著她,暫時先坐在救護車的后邊。 室友丙就看準了時機,一個箭步沖上去準備安慰他的雪兒姑娘。 余澤覺得大事不妙,誰知道這會兒室友丙會說出什么話來,現在杭雪心理狀態不怎么穩定,萬一…… 他連忙走過去,結果聽到室友丙在說話,就直接給嚇楞了。 室友丙說:“雪兒姑娘,雖然我的名字不重要,但我對你的心意天地可鑒!” ……我不懂這個雖然但是的關系…… 室友丙又說:“雪兒姑娘,你的容貌讓我魂牽夢縈,我心里眼里全是你……” 余澤:口區。 這哪找來的土味情話。 眼看著杭雪渾渾噩噩不說話,室友丙急了,他跺了跺腳,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余澤心生不妙。 室友丙說:“雪兒姑娘,你不要再想著張力了。逝者已逝,況且,他是個斷袖??!” “……”余澤來遲一步,手剛往上舉準備堵住室友丙的話,室友丙就已經說完了。 余澤盯著自己無處安放的手,心想,手啊手,你怎么這么沒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