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知道親弟弟喜歡上男人，并且正在和男人同居的事實后，顧想貌似受到了不小的打擊，當天連飯都沒有留下來吃，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完全不見他平時的游刃有余。

    顧念并不是不知道他回去后會發生什么，卻沒有挽留，也沒有阻止。一切已經太晚了，他已經回不了頭，并且私下里還很想一條路走到黑。

    幸好顧想的出現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他能感覺到李凡對他態度上的微小改變，他變得沒那么戰戰兢兢的了，在顧念想要和他親近時，也表現得更加主動配合。

    顧想走后，顧念與李凡的生活重新恢復了平靜。

    每天一睜眼就是喜歡的人，互相道早安，親吻，早餐后一起泡在書房，顧念在電腦上畫他的圖紙，李凡拿坐墊坐在不遠處一頁一頁翻他珍藏的漫畫，有時候顧念畫著畫著，就會發現有搗亂的家伙跑過來，互相追逐著從鍵盤上踩過，敲下一串亂碼。

    午飯過后，一起窩在沙發上睡一會兒，他喜歡抱著李凡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脖子里，但是每次睡醒后就會發現反過來被李凡抱著。下午的時候是不變的購物時間，他們買的東西不多，基本上只有第2天需要的食材，這樣他們就可以每天都過來。買完東西后，再一起散步回家。

    晚上一起做飯，一起洗碗，一起清理貓毛，一起去樓下扔垃圾，一起看電影，親吻，然后各自回房間去睡覺。

    除了大學時，顧念特別迷戀網絡游戲的那段時期，他還沒有試過這么墮落的日子。但是人之所以墮落，還不是因為太過沉迷。

    不過這么在家里呆著也不是辦法，吳總那邊已經快頂不住了，李凡看他的目光中也已經有了掩飾不住的憂慮，顧念估摸著他的心態已經平穩過后，終于忍痛回到事務所報到。

    說是請假在家，但其實顧念的工作并沒有落下。一些圖上工作，他在家里的電腦上一樣可以完成。這也是顧念的領導到現在還能容忍他的原因之一。

    為表歉意，也為了聯絡感情，顧念給辦公室里的同事每人發了一盒德國進口的巧克力，有同事收到后嘖嘖驚嘆，不愧是顧大工程師，出手就是大方，到最后恍然大悟來了一句這該不會是喜糖吧！顧念對此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而回以神秘的微笑，惹得眾單身漢一頓捶胸頓足。

    時間悄然溜過。顧念早上取車，忽然聞到一陣馥郁的香味，循著香味的源頭就看到一棵不起眼的樹木，上面星星點點開著白色素雅的小花——是桂花。桂花開了，中秋節也就不遠了。

    顧念手里負責的那個工程，也就是李凡以前住的地方的拆遷終于全部完成，即將進入正式的施工階段。開發商西城置地聯合工程公司以及政府等相關部門搞了個開工儀式，就在中秋節的前一天，顧念也有幸在被邀請的名單之內。

    提到西城置地，顧念就想到那個他一直以來不愿想起的人來——楊利民——他是西城置地的總經理，這么重要的儀式他肯定是會參加的。顧念本可以找個理由推脫，但出于莫名的爭強好勝的心理，他還是來了。

    開工儀式在露天舉行，迎著9月燦爛的秋陽，一個臨時搭建的主席臺矗立在光禿禿的工地上?！白鹁吹母魑活I導、各位來賓，同志們、朋友們，值此中秋佳節來臨之際……”臺上的主持人重復著不知說過多少次的陳詞濫調，顧念剛聽了個開頭，就失去了興趣，他的位置不前不后，良好的視力讓他一眼就看到了主席臺上的那個男人。

    在一群中年男人中間，充滿自信侃侃而談的楊利民仿佛是一個發光體，自然地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他保養得很好，看起來最多30出頭，但顧念看過他的資料，知道他比李凡還要大上4歲。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原因，那張儒雅的臉看在顧念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虛偽。

    顧念坐在套著白色椅套的座位上，眉毛幾乎擰成結，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臺上的楊利民恐怕已經死了一百遍了。正在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后背被人戳了一下，來人被顧念不善的目光嚇到，委屈地小聲說：“顧工，我就來給你送個東西，你用得著這么瞪我嗎？”

    “不是瞪你?！眮砣耸枪さ厣系谋O察員，顧念之前拜托他留意李凡說過的父親的遺物，沒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他驚喜道：“謝了哥們，你幫了大忙了。以后制圖有什么不懂的盡管來找我?！眮砣寺牭剿脑S諾后高高興興地貓著腰溜走了。

    顧念低頭觀察著手心里猶帶著泥土的老式手表，然后慢慢握緊，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小孩子氣了，李凡過去喜歡過楊利民，愛過楊利民那又怎么樣，重要的現在，李凡喜歡的是他，未來愛的也會是他。想清楚這些，他不再看主席臺上。

    等到所有的領導致完詞后，還有一場頗為精彩的醒獅表演，最后才是奠基儀式。顧念的頂頭上司吳總叫住想要腳底抹油的顧念，“一會兒還有個酒會，甲方乙方還有我們這些人都會參加，到時候你也過來一下，給你介紹幾個人?！鳖櫮钤谛睦锬瑖@了口氣，明面上還是爽快地答應道：“好的，吳總?！?/br>
    西城置地是W市首屈一指的公司，舉辦宴會當然也是在市里最好的五星級酒店。顧念端著酒杯，在吳總的介紹下，毫不怯場地和那些比他大上不少的企業家們寒暄，單看禮儀來說，無可挑剔，畢竟他也是從小各種社交場合磨煉出來的。

    顧念畢竟是小輩，只有他喝得比別人多的份，這么一圈酒喝下來，就有些招架不住，趕緊找個間隙躲到角落里，找了點東西墊墊胃，他看了眼時間，打算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和吳總打個招呼走人。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向自己這邊走過來的楊利民。

    真真切切地看著那個曾經拋棄李凡的男人一步一步走過來，顧念有一瞬間真的很想撲上去揍他一頓，不過他一想這畢竟是過去李凡和他之間的事情就悻悻地收了手。他以為楊利民會過來只是巧合，沒想到這個男人卻在不遠處停下腳步?！八脝?？”男人薄而鋒利的唇翻動著，擠出這么一句話。

    顧念當然知道這里的“他”指的是誰，只是奇怪這個人還有臉來問，他的沉默被當做無知，楊利民接著解釋道：“我說的是那個騎三輪車撿廢品的男人……那天在你們事務所我看到你和他聊天來著，”他停頓下來，似乎自己也覺得以他的身份問起這樣一個人十分的突兀，連忙挽救道：“我的妻子是個很節儉的人，她正好有一些舊書刊想要處理?！?/br>
    顧念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的男人，嘴角漸漸扯出一個冰冷的微笑，他笑容里嘲諷的意味太過明顯，楊利民也不是傻子，他很快反應過來，不再偽裝，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看來你已經知道我說的是誰了。怎么了，他還在恨我嗎？”

    顧念深吸了一口氣，不然無以排解此刻滿心的憤懣，這個男人真正自私到極點，到了這個時候還一廂情愿地希望李凡把他放在心上?！八^的很好，”顧念平靜地答道，“你也不用擔心他恨你不恨你的問題，我們現在一起生活得很開心，他沒有時間考慮你的事情?！?/br>
    對于心高氣傲自視甚高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比忽視更令他們難以忍受的了。楊利民身邊的空氣瞬間冷了下來，他漂亮的丹鳳眼上下掃視著顧念，似乎是在檢驗一件商品是否合格，良久，他笑了出來，好像是聽到了一個多么好笑的笑話一般：“你們、你們在一起了？……這可真是讓人意外，沒看出來他還挺能干的?！?/br>
    “你……”楊利民的話讓顧念一下子怒火上涌，忍不住上前一步同時撰緊拳頭。他們的動作已經吸引了不少人往這兒看，幾名婦人指點著他們掩著嘴小聲說些什么，顧念暼到楊利民眼里的志得意滿，忽然冷靜下來，放下拳頭，重新換上一個完美的笑容。

    “是啊，經過我不懈的追求，小凡哥終于答應和我在一起了……我家小凡哥長得好看就算了，人又好，做飯又好吃，還會收拾屋子……我真是太喜歡小凡哥了，恨不得馬上拉著他去拉斯維加斯結婚，唉，我們的婚禮在哪座教堂舉辦好呢……”

    顧念一邊說著，一邊狀似煩惱地向外走去，留下在原地的楊利民幾乎慪出血來。他瞪著顧念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動彈，握著紅酒杯的手指漸漸用力，指節處青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