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顧念把車停在寵物醫院門口，還沒進門就聽見里面人的抱怨聲。

    “院長，你就是人太好了，才有這么多不負責任的人把生病的寵物遺棄在醫院門口?！?/br>
    “那有什么辦法呢?？偛荒芤娝啦痪劝??！?/br>
    “唉?！毙≈韲@了口氣，“這些人真是不配養寵物，下輩子讓他們也投胎成小動物，讓他們也嘗嘗被遺棄的滋味！”

    蘇蓉正想安慰小助理幾句，就看到提著航空箱的顧念。

    “不好意思啊，剛剛接收了一只病犬，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現在有些亂?！?/br>
    顧念看著地上的破爛紙箱和疑似動物排泄物的污跡，了然地點了點頭。

    “沒事。我到旁邊等一會兒?！?/br>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念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這位女院長。

    顧念今天是來拿寄放的貓的。這三只小東西畢竟是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為了消除疑慮，也為了它們的健康著想，顧念就和李凡商量著帶它們來做一次體檢。

    “……昨天的醫生和我說過，今天結果就能出來?！?/br>
    這會兒功夫，小助理已經把地板清理干凈，又拿消毒水消了毒。蘇蓉邊脫手套邊從后面的房間轉出來，應該是去安置剛剛的病犬去了。

    蘇蓉翻過前臺的記錄，又核對過顧念的信息，完全無誤后，她朝顧念笑了笑：“結果已經出來了。我帶你去取?！?/br>
    她的言行舉止說明她是一個很有教養的人，而她身上寥寥幾件的飾物證明她的出身不低，可是顧念擰緊眉思考了許久，還是沒想出來在哪里見過她。

    被寄養一天的三只貓見到顧念紛紛喵喵地叫了起來，顧念一笑，“算你們還有點良心?！?/br>
    蘇蓉有些費力地矮身打開籠子。顧念這才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

    “懷孕了你還來寵物醫院工作？”

    蘇蓉不在意地點點頭：“是啊。我是院長嘛?！?/br>
    顧念有些敬佩這位外表柔弱的女子了。網上關于弓形蟲會威脅胎兒的謠言甚囂塵上，而她竟然還敢接觸生病的動物。

    顧念把貓咪們一只只抓進航空箱里，最后還自然地摸了一把花卷的圓腦袋，人類的恐懼大都源于未知，而他在被迫了解和照顧它們這么久之后，原先的恐懼已經少了許多。

    “現在像你這樣的寵物主人很少了?！碧K蓉邊翻看體檢報告邊感嘆地說道。

    “為什么這么說？”顧念隔著航空箱戳了下小黑的爪子。

    “我剛剛看過了，這三只都是最普通的田園貓，但是你對它們很好，給它們選的體檢項目也是費用最貴的那種?！?/br>
    顧念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心里卻道，那是當然的嘛。這可是我男朋友的貓。

    三只貓的健康狀況都還算過關，只有那只貍花貓因為歲數大了需要單獨補充營養。顧念順手買了一些營養補充劑。出了寵物醫院的大門，還是沒想出來和這個院長在哪里見過。

    顧念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家里，此時正有一個大麻煩在等著他。

    聽到門鈴聲響，李凡還在奇怪，顧念剛剛出門怎么就回來了，是不是忘了東西。打開門后，卻見到一個陌生人站在門外。

    顧想楞了一下，飛快地換上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你好，請問顧念是住在這里嗎？”

    來人身量比顧念高一點，穿著顧念很少愿意穿的四件套西服，貼身的馬甲勾勒出他利落的腰線，西裝的外套被他隨手拿在手里，整個人從里到外透出一股社會精英的味道，再加上他與顧念相似的眉眼，李凡再遲鈍也猜出來他是誰。

    “是、是的……”李凡慌亂地應道。他還從來沒有想過會直面顧念的家人。

    顧想嘴上客氣，行動上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進了門就自己在玄關的柜子里找了一雙拖鞋換上。在看到兩雙一模一樣，只有尺碼有區別的拖鞋時，他皺了皺眉。

    一邊喝著李凡遞過來的水，顧想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男人。他剛剛大概是在拖地，嫌麻煩打著赤腳，他的上身穿著一件對于他的年齡來說過于童真的海綿寶寶體恤，下身則是到膝蓋上方的寬大短褲。

    “你是顧念的朋友吧。我弟弟從小就被寵壞了，什么家務都不會干，跟他住一起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我這個做哥哥的，在這里謝謝你了?！?/br>
    李凡坐立難安，雙手拘謹地攥緊，躲閃著他的目光吭哧吭哧地回道：“是念……顧念一直在照顧我……他很聰明……會做家務，也會做飯……”

    顧想挑挑細長的眉頭，這個人怎么緊張成這個樣子，他還沒說什么，就一副想要逃跑的表情。不過這倒是方便了他，接下來的時間顧想問什么，李凡就答什么，就差連顧念今天穿的是啥顏色的內褲都問了出來，他心中對倆人的關系有了一個非?；闹嚨牟孪?，當下強自按捺不說只等顧念回來。

    “小凡哥，我回來了?！?/br>
    顧念輕輕放下因為裝著三只貓而變得沉甸甸的航空箱，李凡慣性地迎了上來，他剛要趁機讓李凡親他一下，一抬頭就看見某人笑盈盈地盯著他看。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怎么不能在這里？”

    李凡目瞪口呆地看著在客廳中隔著茶幾對峙的兩人。只看倆人的外貌，沒人會懷疑他們不是親哥倆。只是顧念的五官要更柔和一些，也顯得更溫和一些。而此時溫和的顧念正和人頂牛一般對視著。

    “大哥工作那么忙？你不去幫他，來我這里添亂算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想偷懶?！?/br>
    “我偷懶！”顧想夸張地指了指自己，“還不知道是誰在偷懶呢。是誰到了W市不久就開始請假，最近更是一直呆在家里不去上班？……我是偷懶么我，是因為你最近一直請假，又打電話說中秋不回家，大哥放心不下你，才讓我過來看看你的……我這出差剛開完會，水都沒喝一口就來找你了，你都不帶感動的??！”說罷顧想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顧念安靜了2秒，有些理虧，隨后他就看到了顧想手邊的水杯，“小凡哥都給你倒水了，還‘水都沒喝一口’？你快別裝了……中秋節的事情，我會再跟大哥解釋一次，不用你cao心！……”

    他們兄弟倆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不亦樂乎，倒是急壞了一旁的李凡，此時的他還不懂得這是顧家老二和老三獨特的相處模式，還以為因為自己的原因害得顧念被家人責備，連忙走上前去，想要勸解，“哎、哎……你們別吵了……”他本來就口拙，這種場面又是第一次碰到，連勸和的話都只有這么一句。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立馬把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顧想沉默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就轉過頭去又向顧念開起火來：“我還沒來及問呢……這個家伙是誰？你們倆到底是啥關系？……你該不會就是因為他才翹班不去公司！連每年都要團聚的中秋都不想回來吧??！”

    顧念其實還沒有做好向家人坦白的準備，顧想的問題讓他措手不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尷尬地杵在旁邊的李凡：“他是……”

    顧念他是了半天也沒有吐出后面的賓語，李凡的腦海里自動播放起過去的畫面，“他是我雇的傭人……”記得那個人是這么說的吧，李凡低下頭來，心也一點點沉寂下來，他只希望顧念別也說他是傭人，至少是……朋友也好啊。

    正當他失落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掌心一暖，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中，他詫異地抬起頭，就看到身旁的顧念示威似的對著顧想晃了晃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然后理直氣壯地說道：“他是李凡！是我男朋友??！我們正在同居你看不出來么?。?！”

    顧念的話像一連串一枚比一枚沉重的炮彈，直接把在H市上流圈子里混得如魚得水的顧家二少砸得啞火了。不得不說顧想的直覺十分地敏銳，或許有些太過敏銳了，顧想不發一言在身后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在他的視野里，還可以看到自家弟弟正在安慰突然間變得有些激動的高大男人，rou麻地握著他的手，又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瓷駪B和動作，如果是發生在一對男女身上，怎么看都是有愛的場面，但是現在嘛，顧想只想吐血。

    自家寶貝弟弟難道不是直男的么？他以前也沒有表現出喜歡男人的趨勢??！自己還見過他過去的女朋友，難道那些都是假象？顧想陷入了深深地懷疑之中，“是不是小非……”

    “不是?！鳖櫮盥牰怂难韵轮?，直接否定。

    那到底是為什么？顧想突然間想到一篇很久之前無意中看到的研究報告，好像是家里男性成員過多，缺乏女性成員，那么年齡靠后的男性容易取向異常。難道是這個原因？！

    顧想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倆人，這個男人怎么看都有三十歲了，長相也不出眾，再看一眼自家鮮嫩的弟弟，顧想牙齒幾乎咬出聲，喜歡男人就算了，還喜歡上這么個……這么個榆木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