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你比我大5歲，我叫你小凡哥好不好?！?/br>
    休息室里只有顧念和李凡倆人，顧念饒有興致地逗李凡說話，他每說一句，李凡都會乖乖地回一句，不多說，也不少說，反應十分可愛。

    李凡點了點頭，認真的樣子像極了回答老師提問的小學生，他遲疑地問，“那我該叫你什么？”

    顧念笑瞇瞇看他，只覺得越看越順眼，一時大意竟然說出了“隨便什么只要你開心”的答復。

    要是平常人，多半會因為年齡想到“小顧”這樣的稱呼，可是李凡不一樣，他搜腸刮肚，覺得朋友之間應該顯得親密一點，“那……我可以叫你‘念念’么？”

    顧念的腦后墜下一大滴汗，可是說過的話怎么能收的回來。

    “呵呵……你開心就好?！?/br>
    時間轉眼到了中午，顧念一看時間不早了，自然想請他吃頓飯，沒想到卻被他拒絕了，李凡堅持說有重要的事情的要做，不顧烈日踏著三輪車走了。獨自留在原地的顧念若有所思，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能感覺到李凡是個分外單純的人，也許過于單純了，和他的年紀不符。

    一個人解決了午餐，午休時間里，顧念甚至悠閑的想，也許就這樣與李凡交集下去也不錯，至少他會是一個極好的朋友，而心中如釋重負的感覺無疑也證實了這一點。心情變好之后，似乎連工作的效率都提高許多，提前完成今天的工作任務后，他隨便打開網頁瀏覽起來，只等到了下班時間，夾著公文包利落地走人。

    他從地下車庫駕車出來，正準備轉彎回家的時候，眼尾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確實熟悉，他中午時才見過?；蛟S是害怕被報復，李凡這次連廣場都沒敢進，也沒帶著他那輛破三輪，遠遠地站在路口東張西望。

    真是個老實過頭的笨蛋，顧念在心中腹誹一句，開車到他身后按響了喇叭。李凡聽到聲音后回頭，正想著給汽車讓路的時候，就見車窗降了下來，里面的人正朝他招手。

    “上車！”

    “不用了?！?/br>
    “你難道不是來找我的么？”

    李凡語塞，顧念乘機下車為他打開車門，不由分說地將他按到副座上。

    “看你一身汗，也不知道找個有陰涼的地方坐著?！?/br>
    陰涼的地方看不見門口。顧念上車后正俯身給他系安全帶，李凡繃緊身體緊貼著椅背不敢說話。

    “你在這里是等不到我的，我通常會直接去地下車庫，從那里開車回家。下次你來找我的時候，直接告訴前臺就好，放心，那些人不會再找你麻煩了?！?/br>
    顧念起先沒注意到他的反應，邊給他扣安全帶邊說話，他猜測李凡不會這個，所以順便幫了個小忙。從李凡的上方起開，沒有聽到回答的他奇怪地看了李凡一眼，目光相接，李凡率先別扭地偏過腦袋。

    一絲異樣的感覺在心底萌發，顧念默默地發動引擎，或許直到此時，他才真切的認識到，身旁坐著的是個會與同性親吻擁抱的男人。

    李凡小心地觀察著顧念的臉色，他不確定自己剛剛的行為有沒有引得對方不快。他知道顧念也許只是好心而已，可是仍舊克制不住本能的反應。他真的是很久沒有與人這般親密地接觸了。

    時間在兩人各自的糾結中度過，等顧念停下車子，李凡才想起此行的正事。

    “這就是你說的重要的事？”

    望著李凡遞給他的廣告紙疊的信封一樣的東西，顧念徹底無語了，他敢打包票這里面裝的一定是錢，而且分文不少，正是李凡念念不忘要還給他的醫藥費。從事務所到李凡的家不近的路程，他想不出這個家伙是怎么回去，又是怎么不辭辛苦地跑回來的。

    “對！”李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和皮膚顏色截然相反的潔白牙齒，“老是欠著你的怪難受的，我就想干脆就在今天還給你好了?！?/br>
    顧念不忙著接過，他停好車，拿著公文包幾步進了樓里。

    “我家就在上面，都到這里了，不妨進來喝杯茶吧?！?/br>
    李凡有些遲疑，可是顧念的腳步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他追了上去，和顧念一起進入電梯。

    他不算高大的背影呈現眼前，不知怎的，李凡的心中有似曾相似的感覺。

    “你要茶還是咖啡？”

    顧念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在廚房門外，手足無措的李凡緊張地看著他。

    “隨便什么都好?！?/br>
    “更喜歡哪一種呢？”

    “……給我一杯白開水就好?！?/br>
    正在泡茶的顧念聞言將茶水倒進水池，拎著玻璃制的水壺并兩只杯子到了客廳，他招呼李凡坐下，先是給他倒了一杯，然后才給自己倒上，不顧有客人在，他仰頭將杯子里的水一口氣喝光，末了還愜意了嘆了一聲。

    “這種天氣果然還是喝白水最好了?！?/br>
    領帶和外套在進門時就被解了下來，沒有那些老成的服飾加持，只穿著白襯衣的顧念開始像個學生，配合著他孩子氣的動作，使得李凡身上的壓力降低不少。

    “這房子真大，只有你一個人住嗎？”

    顧念點點頭，和他簡單說了自己才來W市不久，末了，領著他參觀起自己的居所。

    “總的來說，我還是挺適應的，就是有的時候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br>
    我也時常這樣覺得。得知顧念只身在異地之后，李凡對他產生了更多的認同感，也許，他們真的能成為朋友。

    顧念的手按在臥室的門把上，他沒多想就擰開了，不過1秒鐘之后又迫不及待地關上。相比于猶可見人的客廳、書房，顧念的臥室要凌亂得多，地板上卷成一團的衣物一閃而過，李凡友好地保持沉默。

    “呵呵，早上出來的太著急了，沒有來得及收拾?！?/br>
    “嗯，我懂的?！?/br>
    顧念心中大喊，你懂個什么啊，還不是因為你，才讓他最近過得心神不寧，無心收拾。為了趕緊揭過這事，他帶著李凡迅速離開臥室門前。在廚房里，他卷起袖子，一件一件地從冰箱里往外拿東西。

    李凡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在一旁呆看著，直至顧念開始動手洗菜。

    他意識到時間已經不早了。

    “今天多謝你，我先走了?！?/br>
    “不行！”

    顧念楞了一下，放低語氣。

    “我一個人住，這些菜吃不完就要倒掉了……難得家里來個人，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br>
    李凡為難地咬了下嘴唇，在看到顧念因為埋頭而更顯得脆弱的背影時屈服了下來，他未出一言，默默地拎著裝芹菜的袋子到一邊擇了起來。

    耳聽得清脆而麻利的擇菜聲，顧念終于饒過了手里被擰成兩截的茄子，他告訴自己，只是不想讓李凡誤以為自己是個家務廢而已。

    不過他的信心很快就被人無情地打碎，論起洗衣做飯等家務活，從小干到大的李凡不知可以甩他幾條街。

    “小凡哥，你擇菜真快！”

    “小凡哥，你刀功真好！”

    “小凡哥，你能不能慢點？我有點跟不上你了?！?/br>
    這絕對是顧念嘗試做飯以來，效率最快的一次，李凡處理食材的速度太快，他迫不得已左右開弓，一個鍋炒菜，一個鍋煮湯，做完三菜一湯的時間竟然比平時縮短了一半不止，他不由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自信過了頭。

    一番忙碌之后，所有的菜都被端上了桌，顧念夾了一筷子rou末茄子到李凡的碗里，隨后滿懷期待地盯著他。

    “味道怎么樣？”

    被人這樣盯著，李凡根本吃不出菜的味道，他咽下嘴里的食物，顧念又給他夾了其他幾樣菜，末了，期待地瞪圓了眼睛注視著他，李凡不由笑了，這一刻，他莫名覺得顧念的樣子有點像自己養的貓咪。

    “很好吃?！?/br>
    “真的假的？”

    顧念嘴里不信，臉上卻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覺得好吃的話，就多吃一點?！?/br>
    此時得意洋洋的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形象已經與李凡家的小黑完美重合。

    都是些簡單的菜色，只是因為其中制作人的心意，格外熨帖人心。

    飯后，吃人嘴短的李凡在廚房刷盤子，而身為主人的顧念則在客廳看電視順便消食，往常的時候他不會吃這么多，可是今天為了讓李凡吃飽，他也陪著吃了一碗多的飯。

    播新聞的時段已經過去了，電視里充斥著各種分辨不清的俊男靚女的臉，他索性關掉電視，循著杯盤碰撞的聲音到了廚房。

    暖色調的燈柔柔地擴散，看似粗豪的男人靈巧地洗著細瓷碗，他神態專注，清潔完所有的餐具之后又把流理臺擦了一遍，注意到顧念的目光后，他短促地笑了一下，低頭又擦起了地板。

    如果每位客人都這么自覺的話，家政公司的生意都要差掉一半。顧念不知怎么想到這些，他在廚房門外看著李凡忙里忙外的場景，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靜，普通人家結婚所追求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