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顧念將保溫杯扔進垃圾桶，面無表情地看進廣闊的天空，就在剛才，他得知了那人已經出院的消息。住院部的小護士們都很同情他，以為他助人為樂，反倒被人坑了醫藥費。那點錢財顧念才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個人不要命了么？身體那么虛弱，剛剛醒來就急著出院。

    他更生氣的是這樣想著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男人而已，只不過是狹路相逢，只不過是陰差陽錯之下有了肌膚之親，他為什么要為對方做到這個地步，為什么要如此在意他。難道自己其實也是隱藏的同性戀么？

    李凡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回到家時，被家中的一片狼藉嚇了一跳。衣服和生活用具散落地到處都是，唯一可能值點錢的電風扇不翼而飛，李凡心里涼了半截，知道是在他不在的期間，家里遭了小偷。他將手里的物件放下，半跪在衣柜大開的門前往里摸索，指尖觸到一塊完整的木板時，他松了口氣。他小心地將木板卸下，只見隔層里完好地躺著一只鐵盒。

    是當地有名的杏花樓月餅的盒子，上面畫了嫦娥奔月的圖形。他將生了銹的鐵盒打開，里面裝著的就是李凡這些年的全部積蓄了。透明的塑料紙包裹著的一沓沓泛黃的紙幣，多是些十塊二十的小錢，所以看著多其實并沒有多少。李凡盡量挑大面額的，從中數出一部分，剩下的又被他原封不動放回原處。

    三只貓兒中只有戀家的花卷乖乖留在家里，此時正舒服地窩在地上的衣服堆里打盹，看見李凡回來了也只不過是翻了個身動動耳朵繼續睡。李凡愛憐地把它提了起來，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低下頭收拾起滿地的狼藉。

    家中被小偷翻得亂七八糟，但其實損失并沒有多少，除了那臺電風扇外，就只有李凡放在床頭的零錢罐子不見了。這副亂象，更像是氣急敗壞的小偷在發泄情緒。

    他算是曾做過某人的“全職太太”，這點活計還難不倒他，不一會兒房間就被重新收拾得干凈整潔。這也算是多年圈養生活的一點饋贈吧。

    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李凡一手摸著花卷，一手捏著抄有電話號碼的紙條。他想起了顧念。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信賴。顧念算是長得很有江南風味的男人，白皙高挑，眉眼不笑自彎，令人望之便心生親近之意。想到這人昨天還說過要喂自己，李凡不由再一次紅了臉，忙伸出手重重地錘了倆下自己的頭，他提醒自己不要癡心妄想。

    與某人之間的十五年，他已經受夠了，再也不要為另一個男人傷心。

    李凡將門鎖上，帶著錢和紙條離開了家。

    李凡住的地方算是一塊很神奇的區域，任你外面的世界如何改變，這里依舊固守不變。就像其他地方早就絕跡的公用電話，這里依舊保存著。李凡詢問了小賣部的老板，付了一塊錢后，拿起聽筒照著紙條上寫的號碼撥了過去。許久沒有聯絡過誰，按鍵的時候他的手一直在抖。

    電話打來的時候，顧念正在家里上網，掛著VPN，艱難地爬上國外的某知名成人網站。他還在糾結于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戀的問題，甚至想到了看同性之間動作片的主意。

    順著關鍵詞的索引，顧念順利地進入界面，一個個小框框的預覽圖太過刺激，他不由瞇起眼睛。猶豫再三，他點開了一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視頻。視頻的主人公很快進入視野，確實是倆個肌rou鼓鼓的男人，倆人一見面就開始互啃。動作片嘛，想來劇情都差不多，顧念直接越過前戲的部分，將進度條拖到尾部?！芭P槽！”交合中的部位被放大纖毫畢現地展現在顧念的眼前，或許是畫面的沖擊實在太大，顧念坐在那里，直到視頻播放結束，都沒有反應過來。

    電話一直沒有接通，李凡不辭辛苦地照著紙條一遍又一遍地按了下去，在小賣部老板不善的目光中，電話終于接通了。

    “……”

    “……”

    一陣沉默。

    小賣部老板的目光已經快要殺人，李凡鼓起勇氣主動開口道：“你、你好，我是李凡……請問是顧念顧先生么？”

    多虧是這通電話，才將太過吃驚的顧念從那些影像中拉出來。他聽到李凡的聲音，起初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之后，就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上涌。

    “誰讓你出院的？你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要是半路上再暈倒怎么辦？”

    他昨天還對人溫言細語，這會兒的語氣卻又急又沖，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李凡只覺得被訓斥了，眼圈發熱，訥訥地說了聲對不起。

    這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的反而成了顧念了。

    “……醫生說了要再留院觀察看看，防止有意外情況?！?/br>
    “沒關系的，”對方畢竟是關心自己，李凡努力平息情緒安撫他，“我身體一向很好的，這點小傷倆三天就好了，而且燒也退了，我就想早點回家?！?/br>
    他管那叫小傷？顧念想起對方額頭上那道小指寬的傷口，感覺更加生氣了。氣到極點反而冷靜了下來，自己這是在干什么，為什么要這么生氣。

    “你打電話過來，有什么事么？”

    李凡敏感地察覺到了對方態度的轉變，像是不想給對方添麻煩似的，他連忙結結巴巴地道：“哦……對、對不起……我想把在醫院花的錢送給你來著，但是不知道怎么給你?！?/br>
    顧念一直覺得李凡之所以傷得這么重，自己也有責任，而且他知道李凡生活不易，并不想要李凡的錢。但是沒想到對方卻出乎意料地堅持。

    “不行的，你好心幫我，我怎么能讓你再為我花錢！”他又說道，“顧先生，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想把錢給你送過去，可以告訴我地址么？”

    還真是個死心眼的男人。顧念泄氣一般，躺倒在床上。

    “我下午有事，脫不開身?！?/br>
    電話那頭的人理解似的連連點頭，“哦、哦，那好，那我改天再打電話過來?！?/br>
    掛掉電話，顧念順手把手機壓在了枕頭底下。目光瞥過還亮著的電腦屏幕，他覺得臉上有些發熱，下身的某處也跟著熱了起來。真是沒辦法呀。顧念嘆了口氣，扯掉居家的睡褲和底褲，伸手握住了自己的下身。往常很好應付的小顧念，卻在此時鬧起了脾氣。

    顧念忍著下身的脹痛，翻身下床，在床下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紙箱里，果然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一瓶潤滑劑。痛快地給自己的小兄弟抹了許多，顧念加快手中的速度，同時腦海里慣性播放起某著名雜志的封面女郎。只可惜今天這一招并不管用，顧念快擼禿嚕皮，都沒有擼出來。

    他閉上眼睛，慢慢地喘息著，正打算從腦海里搜尋些更加香艷的美女照片時，剛剛瀏覽過的視頻中的片段卻跳了出來——充血的xue口呈現出爛熟的深紅色，隨著呼吸而收緊放松，翕動著邀請人與之共舞——顧念在想象中提槍上馬，握住身下人的腰臀，他越cao越快，身下人卻漸漸變了個樣。白種人蒼白的膚色轉為被太陽炙烤過后熱烈的古銅色，臀部和胯部整個小了一圈，卻有了一雙健美的大長腿，他興致更濃，把身下人cao的直往前頂，那人忍不住回頭望，卻是一張熟悉的布滿紅暈的平凡面孔。

    ……別走……愛你……

    顧念起身關上電腦。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