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檸檬味兒很重的朝堂
夜里露水重,今日又剛下了雨,從勤政殿到帝寢殿走回去的路上遍布了泥濘的石子砂粒。沐允諾為了抱沐朝熙,連個燈籠都沒有提在手里,周圍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見。 沐朝熙不知是因為羞憤還是因為就算抬頭也看不見沐允諾的臉所以索性不再徒勞,安安生生的把臉埋在沐允諾的懷里。 沐允諾似乎并不在意手里沒燈籠,在坑洼的地面上也如履平地,把沐朝熙抱得穩穩的。 良久,直至黑暗被拋在身后,偷笑的宮婢將帝寢殿的門推開,亮光重新出現,沐朝熙才慢吞吞的抬了頭。 “放我下來?!?/br> 沐允諾沒理她。許是覺得在這兒放下和把陛下放到床上也沒什么區別,徑直的朝著龍床走去。 沐朝熙繃著臉一臉煩躁,但是強忍著沒說,打算等沐允諾把她放下之后,便起身離這個不聽話的男人遠遠兒的。 沐允諾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走到龍床前的時候,沐朝熙掙扎了一番他都沒有放手,還是緊緊的把她抱在懷里,隨即一屁股坐在了龍床上,一副準備侍寢的樣子。 沐朝熙被這個猜測嚇了一跳,更不敢在他懷里待著了,著急忙慌的想要趕緊接觸到龍床,有個使力點,然后把這個男人踹下去。 “唔!”沐朝熙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突然放大的臉,一瞬間全部計劃宣布告吹。 雪松濃郁的木質香綿軟又悠揚,透過近在咫尺的皮膚的紋理漸漸擴散進沐朝熙的鼻腔,致使她都有了種滿世界都充斥著雪松味兒的錯覺。 唇上的觸感很軟,相觸的地方似乎有些溫差,相比于自己溫熱的唇瓣,沐允諾的唇瓣有點兒偏涼,像一塊柔軟的,任人捏圓搓扁的軟玉。 說實話沐朝熙想咬一口嘗嘗,但是腦海里僅剩的那點理智一而再再而三的拉住了她,不行!這不能還嘴!這是哥哥!不是隨便的哪個野男人!回嘴了要給名分的! 理智之下沐朝熙忍了再忍,本來已經找回足夠的力氣推開面前的人,只是還需要一點兒點兒勇氣…… 結果沐允諾伸舌頭了。 我靠犯規! 舌尖的觸感很奇妙,柔軟中帶著些許不平,劃過唇瓣侵入進來的時候,帶著觸電一樣的酥麻,磨的沐朝熙瞬間沒了脾氣。 于是沐允諾變本加厲,掃蕩全場,試探著這里勾勾,那里碰碰,似是對這一切都好奇。呼吸逐漸濃重,相互交纏到一起,直至不分彼此,一種奇怪的馨香隨著這個奇怪的令人臉紅心跳的氣氛環繞在兩人之間,這種情況下,沐允諾要是不做點兒什么,他估么著事后都會罵自己不是個男人。 于是他把沐朝熙放到了床上…… “唔!皇兄!”沐朝熙的后背一接觸到那柔軟的龍床上那溫涼的被子,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毫不憐惜的伸手掐住了沐允諾的臉,而且還是左右夾著沐允諾的臉那種,把他的一張帥臉都擠的變形了,柔軟的薄唇都被擠成了蠢蠢的8字型。 沐朝熙承認她是故意的,不這樣她還真不能保證自己能從這場美色誘惑里恢復神志。 “皇兄住嘴,不能再親了?!痹儆H真要出事兒了,luanlun是要浸豬籠的。 “陛下害羞了?!便逶手Z果然沒再親,不過不代表他在別的地方不會占便宜。 只見他一邊說著,然后一邊單手脫了自己的官靴,興高采烈的上了女帝的龍床,一翻身把女帝壓在了身下。 沐朝熙自詡清心寡欲多年,身邊男色無數卻一直秉持著自己的內心才沒有對這一片片小青松小綠樹下手,可是耐不住這林子里不只青松綠樹,還有裝成青松綠樹模樣,拿著條枝柳葉勾搭她的狐貍精??! “朕沒害羞,你……你別胡說?!便宄醵哙轮齑讲桓铱淬逶手Z,生怕看了便不管不顧的沉浸欲海里,但是她又不敢閉眼,生怕閉眼了這個狐貍精就撲上來把自己吃干抹凈啥也不剩了。 他娘的真是咋都得犯錯誤,咋做都不對。 沐朝熙一時氣的有點兒煩躁,心里那股不尋常的火也跟著淡了不少,扒拉開沐允諾,一挺身坐了起來。 “皇兄作為兄長,不該勾引meimei做這等錯事的?!便宄醭谅曊f道。 沐允諾翻了身坐起來,一只腿蜷著,拄著胳膊撐著臉,全然沒了白日裝出來的那一副高貴冷艷。 他靜默良久,不知是在遺憾今日沒成功,還是被那拉開距離的一句“皇兄”傷了心。 自從愛上了自己的meimei,沐允諾就一直有些逃避這個事實。相比于沐朝熙叫他皇兄,他還是更喜歡她戲稱自己做沐沐。 雖然這個稱呼,只有極少的沐朝熙極其高興的時候才會聽到,但不得不說,謙遜有禮,清俊雅致,宛如青松玉柳的青林王,對這兩個疊字喜的不行。 “是臣唐突,只是今日陛下對臣格外不同,允臣共坐,倚在臣懷,還給臣喂了水果。臣一時情動未曾把持,才犯下這個過錯,還望陛下降罪?!?/br> 只是如今,先帝忌日將近,陛下是越來越不愛講那句疊字了。 沐允諾跪在床前告了罪,沐朝熙輕嘆,深覺動了情差點兒沒把持住的自己也很不是東西,索性揮了揮手讓他起來。 “只是還望陛下?!泵饬俗锏你逶手Z沒走,垂首一禮,說道:“若敬臣為兄長便不要再做此曖昧行徑,不要再與臣親近,不要再坐于臣懷,不要再對臣笑,勾引臣對陛下犯錯?!?/br> “你!”沃特?我勾引你?我就龍椅太硬硌的不舒服想拉著你靠一會兒,就是勾引了?我就是覺得拉著你做靠背,有吃的卻不分給你好像不太人道所以就是勾引你了?! 是你自己內心戲太重好不好! “呵,皇兄是否太過多心了,朕只不過是因為白日皇兄那般行徑,覺得皇兄過于在意亡者,心中郁結,他日定會成為一大心患,才想多對皇兄好些,讓皇兄寬心罷了,怎么到了皇兄嘴里,便成了勾引?!” 沐允諾抬了頭,直直的看著沐朝熙。說到底……還是因為先帝? 沐朝熙知道沐允諾在看著自己,但是她沒有理會,她此時正在氣頭上自然是不會管別人作何想,只要自己說爽了其他愛咋咋地。 “先帝逝世,說到底不過是朕一人罪責,皇兄掛念亡者,先帝死了三年也仍舊記得先帝的忌日,終日沉浸痛苦當中走不出來,朕在一旁看著也心疼,到底是表達的方式不對了,竟令皇兄如此誤會,誤會朕如此齷齪勾引于你?!?/br> 沐允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氣的瞇起眼睛目露兇光,往日清俊表象盡數撕裂,像一頭伺機而動咬斷羚羊脖子的金錢豹。 什么掛念亡者,這死丫頭的想法都歪道哪兒去了,他不過是氣那亡者在她心中占據的位置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取代所以深感無力罷了,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看見自己因為先帝傷心欲絕了呢?! 真是……說也白說,雞同鴨講氣死他了。 沐允諾一甩袖子連行禮都忘了便朝帝寢殿外走,穿過屏風紗帳,踩著光華如鏡的玉石板,沐允諾突然在殿門前停下了腳步。 “陛下不該將臣說的如此不相干的,您莫不是忘了,先帝也是臣的皇兄,比之陛下,甚至更為親近。臣這么多年一直未曾為先帝報仇,心中一直頗為愧疚,所以說到底,先帝之死并非陛下一人罪責,陛下若愿意,將心中痛苦講給臣,臣也愿意傾聽?!?/br> 沐朝熙靜靜聽著,雙手捏成了拳,凝心細看,甚至能看出微微的顫抖。 沐允諾的聲音隔著屏風傳過來,仿佛隔了云霧,甚至隔了懸崖峭壁,似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說到底沐允諾為何不為先帝報仇,不過是因為一個她罷了,因為那個間接害死先帝的,是她罷了。 “皇兄不該如此愧疚的,皇兄若是想殺朕,朕隨時擦干凈了脖子恭候?!?/br> 沐允諾一聽便知沐朝熙又想叉了:“陛下不該如此悲觀赴死的,臣所恨之人是將先帝一箭斃命之人,而非無意促使這一切發生的陛下?!?/br> 說完,沐允諾生怕沐朝熙再說出其他令人心中發寒的語句,打開門急匆匆走了。 帝寢殿的門應聲關閉,沐朝熙隨聲音躺倒,仰頭看著頭頂似在流動的暗金色床幔,眸光閃爍,似有淚意氤氳其中,遲遲不肯落下。 * 直至晨光將出,淋了一場雨的樹木花草們迎著晨光,晶晶亮亮的掛著露水,散發出清新的泥土味和青草香,沐朝熙才將將迷迷糊糊的睡去。 晨起陽光普照,絲毫沒有昨日瓢潑大雨的跡象,陛下自然是要按時按點兒的去上早朝。 宮婢們心驚膽戰的端了水進了殿,卻只能站在殿門口處徘徊,聽著里面若有若無的鼾聲,面露膽怯的不敢上前。躊躇猶豫著不知怎么辦好。 青林王背著晨光,臉上陰陰沉沉的似乎也沒什么精神,看上去情緒頗不佳的樣子,但是在宮婢們心里,卻是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面露喜色,紛紛請安行禮。 沐允諾看著站在門口的一大群小宮娥,不等問便知道究竟怎么回事,連忙走進殿去,掀開層層床??聪蛩麄冑嚧驳幕实郾菹?。 只一眼,沐允諾臉上的陰云便盡數散了去,變成了一張無奈又頭疼的笑臉。 只見偉大的皇帝陛下,仍舊穿著昨日那身墨色長裙,被子被踢到了床腳,大半掉在了地上,大片大片如藤蔓一般的長發鋪陳在床上,垂到地上,蒙在臉上,看上去頗為潦草。沐朝熙側著身子,許是因為冷身子蜷縮著,看上去有點兒像跑步的姿勢,嘴大張著,正呼呼的打著鼾,疑似口水的東西從唇角流下,在枕頭上染了一小片濕,有些甚至還掛在了頭發上。 沐允諾有時候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腦子出現了問題,怎么會對這么一個邋遢的小丫頭傾心,甚至此時看見她這樣的狼狽樣子,還覺得……有點兒可愛? 真是魔怔了魔怔了。 “陛下……陛下?” 沐允諾輕拍著,試圖叫醒她,沐朝熙蹙了蹙眉,沐允諾以為她快醒了,便說到:“陛下今日還有早朝,眼下快到時辰了,陛下還是早早起了為好,若是拖的時間久了,免不得又要被那些老臣念叨,到時候耳朵又要受罪?!?/br> 沐允諾一大段話說下去,便轉頭開始打理床幔,說完回過頭來以為沐朝熙應該已經坐起來一臉懵的醒盹的時候,一回頭卻看見沐朝熙連地方都沒動,依然保持著剛剛那個姿勢睡得呼呼的。 沐允諾無奈,只能上手拉:“陛下,該起來啦!想睡回來再睡,早朝再不去就真的要晚了!” “哎呀!”沐朝熙煩悶的抱怨,迷迷糊糊的試圖把手抽回來,無果,一氣之下又甩出另一只手去,一把把人拉了過來。 沐允諾不是真站不穩還是假站不穩,隨著力道便被拉了過去。 沐朝熙太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本能朝著暖和的地方移動,一頭扎進沐允諾溫暖的胸膛,還不怕死的蹭了蹭,整張臉都貼在被她蹭開了領口的,沐允諾的前胸上。 沐允諾喉嚨滾動,良久未敢動一下。 沐朝熙這個小妖精這么惹他卻還讓他放手?怕不是要逼瘋了他。若是這樣他還會放手讓與他人,百年之后一定是被自己氣死的。 不遠處屏風外傳來一陣輕呼,不知是哪個不怕死的宮娥抬了頭,見了這番場景驚的發出了聲音,手中的銅盆不穩的掉在了地上,與玉石地面相擊,振聲山響。 沐允諾只來得及抬手捂上沐朝熙的耳朵,卻并未捂嚴實,沐朝熙猛地睜開了眼睛,瞳孔放大,眼周通紅,眼白處遍布紅血絲,看上去格外慎人,而更慎人的,則是她臉上的表情。 沐允諾看了,一時都被駭的窒息了一瞬。 皇帝陛下的小宮娥們為什么對叫醒皇帝陛下這件事這么抵觸,害怕,連靠近和發出聲響都不敢,就是因為她們平時看上去什么都不計較的慵懶散漫的皇帝陛下,有非常嚴重的……起-床-氣! 沐朝熙喉嚨滾動,如猛獸般發出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似是在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沐允諾抓緊時機把對方摟進懷里,輕拍著后背,輕聲哄著。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蹦菍m婢仍不知所謂,嚇得繼續大吼大叫,沐朝熙眉頭皺的越來越緊,眼看著就要暴走了。 沐允諾卻突然像沒了法子一般,把唇印在了那緊皺的眉宇間。 沐朝熙一怔,身體逐漸放松,情況才慢慢好轉。 那宮婢依舊不停息的磕著頭,旁邊的宮婢大氣不敢喘,東西擺了一地,也都紛紛跪在原地,哆哆嗦嗦的不敢動。 “都出去?!便逶手Z沉聲道。 隨著他一聲令下,宮婢們才像是劫后余生一般匆匆忙忙走了出去,磕頭的那個宮婢以為逃過一劫,也隨著起了身,卻突然被人從身后捂了嘴,卸了胳膊,架了起來。 那兩人身穿黑衣,面帶鐵皮面罩遮著臉,只余一雙殺氣濃重的眼睛在外面,令人見之心驚。 兩人出現只不過一瞬,帶走那宮婢之后還順勢抹了地上那宮婢磕出來的血和灑在地上的洗臉水。隨即躬身一禮,消失不見。 良久,沐朝熙才似安穩了受驚的心,扒拉開沐允諾的胳膊起身下床。 昨夜實在記不清是什么時候睡得,只記得腦海里走馬燈一樣過了一遍從前的種種回憶,然后便似夢似醒的睡了過去。 睡前連衣服都沒脫,早上一起來,昨天穿的龍袍上已經全是褶子了。 沐朝熙捂臉嘆氣,還得換衣服真麻煩。 沐朝熙去了屏風后換衣服,沐允諾也不閑著,收拾好了龍床便又走去桌案旁,把剛剛那群宮婢們留下來的東西一一歸置妥當。 算算時間,折騰這么半天已經晚了,就算現在去上朝也已經來不及,沐允諾反倒不催促沐朝熙了,站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等沐朝熙換好衣服出來。 歷代皇帝的龍袍尚有規格,若無例外,龍袍皆是代表皇室的金色,就連素愛墨色長袍的先帝,上朝面見朝臣的時候也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穿著金色龍袍。 只有沐朝熙,這個女人似乎什么都要成為例外,例外的成為了有史以來的第一代女皇帝,例外的成為了有史以來年齡最小登基的女皇帝,就連龍袍的顏色,也從來不愿和別人穿一樣顏色的。 “金色太俗氣了?!边@是皇帝陛下當初和尚衣局總管說的原話。 至于為何選擇墨色。 沐允諾看著又穿了一身墨色拖地長裙走出來,正拿著腰封擺弄的沐朝熙神情微暗,想著不知何時,陛下能隨著他的喜好,陪著他一起穿青衣。 腰封的暗扣有一處是系在腰后,沐朝熙頗為煩躁的翻身去系,還要想辦法把帶子都塞進去。她一邊系一邊撕扯,系著系著便開始控制不住大力的猛撕。 幸虧沐允諾即使走上前去幫了忙,不然今兒這早朝沐朝熙突然說不去了都是有可能的。 “陛下頭疼嗎?”沐允諾在身后系著帶子,沐朝熙便解放雙手按著自己的太陽xue,其實主要還是昨晚的事煩擾了她很久,搞得她現在有點兒不太敢看沐允諾,怕一看就尷尬到不知道說啥好,只能想辦法讓自己看上去很忙。 更何況這個流氓今兒早晨又親她,醒的時候還是自己窩在對方懷里的樣子,沐朝熙想想都覺得渾身不自在,尷尬的恨不得用腳摳出三室一廳來。 “嗯?!蹦苌僬f就少說,再多說起床氣發作又要發脾氣,皇兄生氣回頭還是得她來哄,麻煩。 “陛下以后若是無事,還是早睡的好,第二日還要早朝,睡眠不足整整一日都會沒精神,晚上還要批折子,長此以往惡性循環,身體會越來越差的?!?/br> “哦?!蔽易蛲砩腺\困的,還不是你這個流氓非要親我。 “陛下昨夜幾時睡得?怎么面色這么差?”沐朝熙穿好衣服洗了把臉,描了眉抿了唇,便坐在黃銅鏡前等著沐允諾給她綰發。 “嘖別那么多廢話,趕緊?!便宄鯇嵲谑侨滩涣?,這個男人不知道是咋想的,不知道自己現在很不想提起昨晚的事兒么,還問起來沒完。 吼一嗓子果然有用,沐允諾果然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的給沐朝熙綰發。 沐朝熙是個綰發廢,雖然天安那風格繁瑣一件套一件兒的衣服她天天穿慢慢的終于會了,但是綰發這個東西,至今仍舊是眼睛看了一遍腦子自信說懂了,手卻拒絕合作的狀態。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沐允諾安安靜靜的站在她身后替她綰著發,一只一只珠釵的插上去的時候,沐朝熙就是覺得自己心里有口氣堵著不上不下,透過黃銅鏡子看著身后不言不語的沐允諾小媳婦受了氣似的,她就是頗為不爽。 伸手上去就把已經綰了一半的頭發拆了。 “不整了,上朝?!币粫r間身后珠釵撒了一地,沐朝熙披著一腦袋及腿的青絲,拿著冕旒便朝外走。 沐允諾被嚇了一跳,連忙跟出去,沐朝熙已經鉆進了轎攆,啟程了。沐允諾無奈,不知道是哪兒又惹到了她,只能跟著轎攆一起走。 * “這……陛下怎么還不來啊?!?/br> 滿朝文武淡定如雞,安靜的等待著幾乎從來都不會準時的皇帝陛下前來上朝,只有憂國憂民,生怕晚一秒就又有一個村民會被大水沖走的河督大人焦急的在朝堂上踱步。 “樓大人,別轉了,你再轉,那陛下沒來就是沒來,怎么,你還敢去后宮把她揪出來上朝不成?!闭驹谝慌缘拇笏抉R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張嘴就是攛掇著樓明上去送死。 “樓大人,樓大人!唉,歇歇吧,我這眼睛都開始發花了?!逼蓍L庚身后一大臣說道,說完還裝模作樣的揉了揉頭。 有一人說,別人也開始放肆起來,索性朝堂之上并無人看著,眾大臣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閑聊。 “今日丞相大人怎么沒來上朝啊?!?/br> “許是昨日陰雨,寒氣入體,風寒了吧。我昨日在家也是沒注意,今日就有點兒腰酸背痛的?!?/br> “一旦寒了就要備上點兒火盆啊火炭什么的,這以后越來越冷了,可不能含糊,咱這老胳膊老腿兒的,要是傷著了誰還給陛下效力啊?!币淮蟪颊f著,臉上的表情卻不像話里那般友好,尤其是說到陛下的時候,面露譏諷藏都藏不住。 “哼,”另一人不接他這個腔,不過臉上也不怎么好看,背著手念叨:“只要有丞相就好了啊,這你看丞相一不在,這朝堂不就亂了么,那草莽似的樓明,也沒人管的了他了,凈在那撒潑打滾,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br> 說話這人瞅了一眼文臣首位處空出來的地方,話里話外都透著不太服氣幾乎大權總攬的丞相大人的意思。 朝堂上亂哄哄的,站在文官前排的一個年輕人歪歪斜斜的站著,官帽遮了半張臉完全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不遠處的武將第二排的位置上站著一人,膀大腰圓,身形矮胖,時不時把目光投向他,猶猶豫豫的小聲叫他。 “律明……律明!”武宣候一邊小心翼翼的叫著自己兒子,一邊不時把目光投向高臺龍椅旁一處門口,生怕沐朝熙身穿墨色龍袍的身影會突然出現,然后準確無誤的發現自己的傻兒子膽兒大的站著在朝堂上就睡著了。 人啊,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挺熱鬧的嘛?!崩世逝曂蝗粋鱽?,嚇得朝堂上瞬間寂靜無聲,無數大臣口頭上眼神里嘲笑譏諷著這位女皇帝,聽到聲音時還是會條件反射似的跪下去,山呼萬歲。 “臣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沐朝熙在山呼中登上高位,余光瞥了一眼各懷心思的大臣們,隨即鬧心的窩進龍椅里,揉頭讓自己眼前因為沒睡醒產生的酸脹感小一點兒。 沐允諾在山呼中站到了高臺下首,然后鎮定自若的接過一旁宦官遞過來的官帽,戴在了頭上,躬身行禮。 滿場,齊齊跪地,即使是一臉不服氣每次行禮眼角都隱忍到抽搐的戚長庚,還是經過長時間的等待現在恨不得沖上去蹲在沐朝熙耳朵邊念叨水災情況的樓明,全都老老實實的跪著,等著她什么時候心情好,賞賜起身。 可惜今日沐朝熙心情不好。而且是非常之不好,甚至到現在她的耳朵邊兒還能聽見早上那個銅盆兒砸向地面帶起來的回音兒。 人煩躁了,就是希望自己耳根子能清凈點兒,這些大臣們在地上跪著的時候才是最老實的,一旦站起來那個嘴就又開始跟個大喇叭似的,無休止的叭叭了。 沐朝熙揉了半天太陽xue,總算是好了點兒,嘗試的把剛扔在桌上的冕旒戴在頭上,才發現那冕旒并不是帽子的形式,而是最少需要束好一個髻,然后用釵固定在髻上的。 沐朝熙這個梳頭廢果斷放棄,一把把冕旒又扔回了玉案。 滿朝文武嚇得心齊齊一抖,明顯的從皇帝陛下的手勁兒里聽出了火氣。 沐允諾斜了一個角偷摸摸看她,看著那一臉顯而易見的煩悶,心中也跟著忐忑不安,抿了抿唇不敢說話,檢討是不是自己哪兒做的不好了。 這一扔冕旒,沐朝熙便對著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們著眼兒了,只見大臣堆兒里,有二人是極其突出的,其中一人便是免了跪禮彎腰行禮不敢動的沐允諾,另一個就是……睡著了的刑部侍郎。 自打剛剛文武百官跪下了之后,費衡朝旁邊一看,便已經嚇得目眥俱裂了,只見他們家那個傻兒子鶴立雞群的站在跪了一地的朝臣中央,睡的正香呢。 細細一聽,還有鼾聲? 上朝的時候睡覺,這不找死呢嗎?!費衡生怕自己這一根兒獨苗就此折在這朝堂之上,急得都快尿褲子了。 他廢了老勁才通過朝臣們的一個個傳遞傳遞到了對面兒去,告訴費律明身后那個大臣趕緊拽拽這小王八蛋讓他趕緊醒醒,好不容易成功傳遞過去消息,那人也拽了費律明了,費衡看著還沒關注這邊兒的沐朝熙一顆老心終于能放進肚子里的時候! 費律明他-沒-醒! 費衡要氣吐血了,他娘的下了朝就算這小子要被拖出去砍頭他都得先把他打半殘了再說。 “咦,刑部侍郎倒是挺舒服的,早朝果然太早了么,看把侍郎大人累的?!便宄鹾翢o情緒的平板聲音傳來,費衡后背的官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陛下饒命,小兒年輕不懂事,并非有意冒犯陛下的,還望陛下開恩??!” 這時候費衡對沐朝熙哪里還顧得上什么討厭,只求他能放過費律明一條狗命他就謝天謝地。 “年輕?”沐朝熙也想饒了他,但是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他比朕還大三四歲呢?!?/br> “這……這啊這……”費衡一個武臣,他哪知道這話怎么圓,打了一輩子仗,結果到老了的時候因為自己不會說話而把子孫后代的命整丟了,那他也沒臉活了,死去算了。 站在一旁的費律明青筋乍起,沐朝熙這話沒來由的讓他心里不舒服。 怎么的,嫌他老嘛,大三四歲咋了嘛,配不上她啦?! 除了這話不舒服外,他對自己爹這個嘴也是很服氣了,真是活人也能讓他給說死了,完完全全把后路都給他堵死了,自己現在要是再不醒,估么著就真要在睡夢中死去了。 所以年輕的侍郎大人施施然的,在剛剛那么多朝臣鴨子一樣的吵鬧都沒醒的情況下,沐朝熙還沒說兩句話他就“醒”了。 醒過來的侍郎大人晃晃悠悠的站不穩,看上去就像真的剛醒過來似的,還極為不雅的伸了個懶腰,扶正官帽朝上首上看,那風情無限的女孩兒正拄著胳膊瞅著他,如煙的發絲不扎不束,半遮半掩在眼前,帶著幾分剛剛睡醒的慵懶。 別說,剛剛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這樣的美景,費律明估么著自己今天一天都會是好心情。 “早啊,陛下?!辟M衡倒吸一口涼氣,聽著自家兒子不怕死的說。 “早啊侍郎大人,睡得好嗎?!笨善实郾菹逻€真的回他了,而且仔細一看臉色也比早上剛剛來的時候好不少。 站在一旁的沐允諾不聲不響的放下了行禮的手,撇了小丑一般在朝堂上扭動身體的費律明,隨即垂下眼簾,眼底氤氳的,是冰冷蝕骨的寒意。 “睡得不錯,昨晚與陛下同床共枕,睡得自然是臣這一輩子最舒服的一覺了?!?/br> 費律明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皆驚,費衡在一旁都傻了,什么都不顧的大吼“你瘋了?!”激動的都破音了。 昨夜如何他是最清楚,費律明聽完他訓話之后就安安生生回自己的院落休息了,至于他回了自己院之后會不會去皇宮去到皇上的龍床上……他雖然不知道,但是他的兒子他清楚,應該是不會有這么大的膽子的……是吧……應該沒有吧。 但是費律明此時說的話實在是太像瘋話了,費衡感覺自己要是不攔著,費律明下一秒連自己肚子里懷了皇帝孩子的話估計都能說出來。 “哦?侍郎大人睡得……”舒服就好。沐朝熙當然知道費律明說的是瘋話,但是這話說的她心情很好啊,她管別人怎么想呢,自己先高興了再說。然而…… “侍郎大人是在欺君么?”青林王大人再次的……再一次的打斷了皇帝陛下的話。 沐朝熙雖然有點兒起床氣,不過其實脾氣還算的上是蠻好的,但是青林王這么不給她面子,她就委實有點兒忍不了了。 她扭頭憋悶的看著沐允諾,卻發現沐允諾現在又開始出現昨天那種不正常的征兆了。 眼睛兇煞著,緊握雙拳,身上的內力開始浮動,眼底寒冰一般的殺意朝著費律明鋪天蓋地的撲去,有些沒有武功承受不住的大臣連跪都跪不住了,他也絲毫不予理會,只是這么看著費律明。沐朝熙托著腮看著這么反常打破往日冰雪一般冷清形象的沐允諾,突然覺得……還有點兒帥? “昨夜在陛下床上,本王怎么沒看見侍郎大人?” 不帥了!摔桌! 看著文武百官齊刷刷看向她的眼神,沐朝熙的內心那一刻是崩潰的,怎么個意思?非要給她立一個浪蕩yin穢連自己哥哥都不放過的荒yin女帝的人設才能滿意嘛?不能放過她? 這句話很管用,費律明臉色當場就變了,原本笑嘻嘻欠揍的表情像是被數九寒天里的瓢潑大雨澆了個透,滿是陰雷滾滾。 雖然他是覺得青林王那個職位又尷尬又令人羨慕,說不定待在皇帝身邊還有侍寢的機會所以想要爭過來,但是他也清楚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這輩子也不可能,除非切了丁丁去做宦官,那樣他就算是陪在皇帝身邊還有個卵用?能看不能吃。 但是當那個位置不是他的,而在那個位置上的人還真就得到了這樣的福利,費律明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就特別想殺人,先把這個場上所有見證者都捅死,然后留青林王一個,先把他丁丁切了然后再捅死! 看著費律明臉色不好,沐允諾一下子就放晴了,開心的冷笑一聲,臉上掛滿了小樣,還敢跟我斗的表情,安安生生站回去繼續裝清俊雅致的青林王。 費律明臉陰沉了半晌,沐朝熙坐在上面努力找理由想要勸他,但是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不能當著朝堂上那么多大臣的面說,我們就是蓋著棉被純聊天,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這話說出去有人信么?! 費律明站在朝堂中央腦補了一百零八種酷刑弄死那個看上去就應該被千刀萬剮的青林王,隨即陰沉的臉色一變,突然又恢復了那張看上去充滿青春活力的少年笑臉。 “臣仔細想來,昨夜似夢似醒之間,的確是看到了陛下的身影?!便逶手Z直直地看著他,想看看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究竟還能說出多少不知死活的話。 “不過想來也絕不可能,臣家中簡陋,陛下這般仙人之姿躺在臣的臥榻上這種事,即便想想也是充滿了違和感,怎可能從現實中發生,因此,臣覺得,一定是臣太思念陛下之故,才會在夢里也夢見陛下?!?/br> 費衡長嘆一口氣,心想這個臭小子總算是給自己留下了一條活路。 此話一出,朝堂上的氣氛立即緩和了下來,雖然武宣候家的小子心怡陛下日思夜想的居然在夢里也夢見這件事很荒誕,但是相比之下,已經算是他們能接受的一點了。 可惜青林王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好事情。 只要一想到自己喜歡的女人,自己的meimei,出現在別的男人的夢里,他就有一種自己的東西被人糟蹋了的感覺,煩躁的他想殺人。 青林王上前一步又要張口說什么,看樣子并不打算放過圓了話給了所有人臺階的費律明,沐朝熙一下子急了。 “這就是你早上睡著的理由?”沐朝熙著急忙慌想把這茬度過去,好讓青林王放過大家,所以一時激動的大聲喊了出來,還真有那么點兒秋后算賬的意味。 費律明反正是這么認為的,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連一開始嬉皮笑臉的表情都沒了,反而是心虛多一點。 一時間,朝堂上寂靜無聲,沐朝熙一發飆,沒人敢觸其逆鱗,雖然朝堂上的大臣們幾乎盡數對這個對朝政不了解,年輕幼稚還不懂事兒的皇帝不滿,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冒著生命危險反抗,這,便是皇權的力量。這樣的力量下,就算一直對沐朝熙充滿私欲的青林王又如何,面對君要臣死的境地,也只能干脆利落的抹了脖子,不敢生出任何異議。 “臣……思慕陛下……因此昨夜因為陛下一直沒有睡安穩,今日才會犯困的,更何況……睡著了還能再見到陛下一次……何樂而不為?!?/br> 雖然費律明心虛,但是前面的詞兒已經編的如此放蕩不羈,他不接著說下去,反倒顯得他前面說的都是假話,那欺君之罪不想坐也坐實了。 倒不如大著膽子賭一把,賭她沐朝熙沒那么狠心,對著他那么一張帥面皮下不去手。 打定了主意,費律明大著膽子抬了頭,緊抿著唇睜大一雙狗狗眼,可憐兮兮的看著沐朝熙。 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年來,他已經差不多摸透了沐朝熙喜歡他的哪個表情,符合對方的喜好了,有時便能事半功倍。這差不多算是費律明對付沐朝熙的一大秘訣了。 沐允諾站在旁邊看著氣得發抖,想著總有一天,一定要用自己袖子里藏著的柳葉刃把費律明這個兔崽子的臉整張割下來。 “咳……姑且算你說話好聽,起吧起吧,都起來吧?!便宄豕恢辛苏?,看了一眼便把持不住轉開了視線,心虛的直眨眼睛。 “謝陛下?!睗M朝老臣這才算逃離了繼續跪斷腿的厄運,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 “咦?丞相怎么不在?”沐朝熙佯裝找了一圈丞相,沒有找到,問道。 樓明聽到這句話時,便意識到了剛剛那場他沒太看明白的鬧劇終于落幕了,終于到了他將水災的事說出來的時候了。 “陛下!臣……” “停!”樓明以頭搶地跪行出來,正打算向陛下哭訴申河百姓如今都已經多么多么痛苦,多么多么難以活下去的時候,卻突然被沐朝熙剎了個車。 “你又要說水災的事兒是吧!哎呀行了行了煩死了,你想出來辦法沒有,沒想出來就繼續想,實在想不出來就去問丞相,別來煩朕?!?/br> 樓明哆嗦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的雙眼凝滿絕望,看著沐朝熙時像是要流出血淚來,似乎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生不逢時,遇到一個這樣不顧百姓死活的皇帝。 “還有沒有別的事兒?沒事兒退朝了,真的快困死了大早上起來聽你們說這些廢話?!?/br> 廢話?原來事關百姓,每一瞬都在死人民不聊生的申河近況是廢話?! “陛下,關于申河一帶援兵該由誰帶領一事……”一名身著鐵甲的將軍出列說道。 “你們提議誰?”沐朝熙懶得跟他們兜圈子。 那人左顧右盼了一番,幾人和他相繼點頭,那人又若有若無看了一眼戚長庚,戚長庚倒像是與此事全不相干一般,連動都沒動。 那將領似有所覺,抬頭朝沐朝熙看去,正見沐朝熙一手托腮,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登時將他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低下了頭。 “臣提議,由京城總兵大司馬戚大將軍擔此重任?!?/br> “臣附議?!?/br> “臣附議?!?/br> “臣覺大司馬擔任再合適不過,臣也附議?!?/br> …… 一時間,仿佛眾望所歸。眾人接連附議,不一會兒功夫,便已經出列了半個朝堂的朝臣。 青林王看了看場上光景,心思沉重了幾分。隨即事不關己的閉目養神,不打算參與。 “多謝諸位同僚厚愛,本官也同樣心系……” “就你了,別那么多廢話了,自己領兵去吧,愛領多少領多少?!逼蓍L庚正想著客套一番,把這種眾人都在推崇他皇帝卻并不打算讓他去的僵局打破,便聽到沐朝熙好似就等著他說話然后打斷他一樣說道。 “行啦吧,沒事了吧,沒事兒朕去睡覺了,都散了吧散了吧?!?/br> 戚長庚一腔熱血和話術全堵在了嘴里,噎的他青筋暴起,半天緩不過來。 她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不過索性戚長庚目的達到,費衡在一旁也面露喜色,正打算和自己兒子也分享一下這份喜悅時。卻突然想起這個兒子今天讓他擔的驚受的怕,隨即鐵青著臉冷哼一聲,不打算再管他了。 沐朝熙答應讓戚長庚帶兵的時候,費律明還詫異了一瞬,隨即低頭深思,并沒有立即說話。 待到眾人行了跪禮,陸續離了場,卻聽前方仍舊跪著一人聲聲如泣。 “廢話,廢話?可曾知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是這樣的態度當中被犧牲掉的!” “我天安該何故啊,該何故??!” 樓明坐在那里一直念叨著,直至所有人都走光了都未曾起身,費律明怕他想不開,站在后面瞅著他。 見他說完這些之后,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也不走,就這么目光直直的一直看著面前的雕龍畫鳳柱子的時候,費律明暗叫不好,連忙走上前去。 “樓大人,”費律明嬉皮笑臉的湊近,:“樓大人怎么還不走?這宮里可不是滯留的好地方?!?/br> 樓明看了看他,似乎有印象對方是武宣候的兒子。便環視了一圈,卻沒見到武宣候的身影,只能先應付著回了個禮。 “侍郎不也留在這兒了么,怎么沒和武宣候大人走?” “我啊~”費律明似是想到了什么喜人的事兒,開心的眼睛都瞇縫起來了。 “我要去后宮,見親愛的小熙熙?!?/br> “誰?”西西?莫不是什么宮女?樓明看著眼前這青年,心中不恥,小小年紀正是滿腔抱負的時候,不曾想如此不求上進貪戀女色,武宣候這兒子,怕是無法重現候府榮光了。 “就是陛下啊,樓大人在朝堂上沒有聽到我說心悅陛下嗎?我進宮,當然是要去找她的?!?/br> “什么?!”樓明徹底驚了,那個所謂西西,是陛下?! “你瘋了嗎?大好男兒難道要去做那女人的裙下臣嗎?!你還這么年輕,怎可如此自甘墮落,入了那女人的后宮,你可還有未來可言?!” 樓明握住費律明雙肩,真心實意的在勸這個少年人,他此時對那不顧百姓生死的陛下厭惡至極,見到一個不像他一樣避之不及甚至還拼命的往上貼的勇士,恨不得拼死攔著拉回來。 費律明但笑不語,他能看出這個樓明心眼不壞,只是心思比較實,做事兒一根兒筋,和這朝中的大臣們實在是太不同了,不過……不同的令人覺得需要珍惜。 這種人……不該在朝中待著的。 “樓大人何故如此抵觸陛下,我覺得陛下就很好啊?!?/br> “好,哼,哪里好?!”樓明氣急,已經顧不上此時還在宮里,張嘴就要把皇帝陛下的劣跡斑斑全都列舉出來,他正要說,卻突然被費律明打斷了。 “樓大人信不過我,不知信不信得過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其人,對天安兢兢業業,想出無數妙計救助天安百姓,是百姓們爭相傳唱的人物,這樣的人物說話,您總不會不聽吧?!?/br> 樓明將信將疑的看著費律明,不知他讓自己去找丞相,究竟是為何。 “去問問丞相大人吧,去看看丞相大人對陛下評價如何,在做定論也不遲?!?/br> 如此心眼實之人,若不在陛下庇護之下,終會被這朝堂的腥風血雨吞噬的毫無痕跡,到那時,他的才華和能力,又怎能成為天安的助力? 丞相如此敬業,三年間從未不來早朝,今日卻沒來,想必是得了陛下指使,見樓明經他點播前去找他,定會明白他的一番心意,將有關陛下的,全都告訴他。 費律明嘴角微彎,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有些搖晃的身影,隨即轉身朝深宮走去,打算去見見那個就算在夢里也恨不得見到的,傳奇一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