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頂樓，泳池。

    一條修長、健壯的手臂劈開水面，帶出幾朵水花，手臂的主人斬波前行，幾個呼吸間已游了兩個來回。

    王超浮上水面，深深吐出一口氣，擼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兩條手臂搭上泳池邊緣，眺望遠方燈光。

    “顧嵐……”

    王超只差把這兩個字在自己嘴里嚼碎、嚼爛，顧嵐那天說的那些話，就像是一記惡狠狠的耳光扇在他臉上，顧嵐真是頭養不熟的狼，吃他的，用他的，還在心里罵他王八蛋。

    他最近忙得腳不沾地，連好好睡個覺的功夫都沒有，很少想這個人，只是今天住在頂樓，又過來游泳，就忍不住想起了從前顧嵐還在的時候，他是在這兒知道顧嵐生著一對兒又大又軟的奶子的。如果不是那對兒奶子，他不見得就會把顧嵐弄上床，后來也就不會發生這么糟心的事。

    王超自認對情人一向大方，也從來不會做折辱對方的暴行，床上那點事，講究的不就是個兩廂情愿？而且對顧嵐，他更可以說是聽之任之，處處縱容，他滿足過顧嵐多少任性的要求，顧嵐才跟了他多長時間，他給了顧嵐多少東西。

    可顧嵐呢，不僅不知足、不懂事，還任性又驕縱，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什么不該說的事都敢往外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當著他的面用那么難聽的話打他的臉，他活了三十年，誰敢這么對他。

    顧嵐身上不是沒有好處，在床上熱情又大方，還有那對兒大奶子，他再差勁、再混賬，他的奶子都只能用完美無瑕形容。

    王超不愿再想，回去隨意換了身衣服，打電話叫了兩個朋友去俱樂部喝酒。

    “超，你今兒怎么這么有空，”衛瑜笑嘻嘻地給他倒酒，一頭漂過的青毛看上去痞里痞氣的，“你今年不是要在非洲搞項目嗎，還有心思出來玩？”

    “是啊小超，受什么刺激了?！笔Y明洋附和道。

    王超悶了杯威士忌，淡淡道：“不出來說我不仗義，喊你們出來又說我受刺激，你們真難伺候?！?/br>
    衛瑜拍了下他的肩膀，說：“嘿！哥們兒不是關心你嗎，誰不知道你王總是個工作狂人，一年到頭都在飛來飛去談生意？我和洋洋想找你喝酒都找不到人?！?/br>
    王超笑著捶他一把，說：“凈放屁，你天天忙著談戀愛，什么時候找過我?！?/br>
    衛瑜嘿嘿笑著說：“那你還不讓我談戀愛啦，我老公那么帥，我哪有心思和你們倆瞎混?！?/br>
    王超蔣明洋二人鄙夷地看著他。

    這家伙從小就不安分，成年之后睡遍半個北京城，見到個長得好看、身材好的男的上去就扒人褲子，還他媽談戀愛，他知道戀愛兩個字怎么寫嗎。

    衛瑜臉皮厚，毫不在意，說：“今天要不是李醫生出差，你求我我都不來這樣的地方，李醫生不讓，怕我學壞?！?/br>
    “放你丫的屁吧，你還學壞，你就是最壞的那個。誰他媽一晚上包七八個男的跳裸舞的？”

    “我那時候才十八歲，不懂事，你們也不用一直提吧，將來要是在李醫生面前說走了嘴，他不要我了，看我不找你們倆算賬?！毙l瑜抿了口酒，眉開眼笑地道：“真夠勁兒，啊，我多長時間沒喝過酒了，李醫生說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不讓我成天喝酒?！?/br>
    王超道：“為了一個李醫生，值嗎？”

    他真搞不懂衛瑜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打小玩兒得比誰都開，一年前忽然轉了性子，成天李醫生李醫生的，也不嫌煩，他他媽和那個李醫生才認識幾天啊。

    衛瑜聳聳肩，“起碼我現在覺得值，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唄。人生得意須盡歡，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干什么?！?/br>
    蔣明洋不贊同道：“我看你就是吊兒郎當?！?/br>
    衛瑜朝他做個鬼臉。

    喝了會子酒，俱樂部的節目越來越精彩，這間俱樂部是會員制，每天到這個時候就會有許多保留節目，這時臺上跳熱舞的一男一女身上衣服都快脫光了，動作也越來越大膽、越露骨，口哨聲、叫好聲處處響起，氣氛越來越熱烈。

    衛瑜精神奕奕地看著，似乎來了點興致，看看蔣明洋，促狹道：“叫幾個人過來吧，咱們仨干喝有什么意思?！?/br>
    蔣明洋擺擺手：“你們倆隨意，我就免了?！?/br>
    王超挑眉問：“你怎么回事？”

    衛瑜壞壞一笑，說：“小超，你還不知道吧，上回洋洋和別人開房，讓他老婆捉jian在床了，鬧得難看極了?！?/br>
    王超愣了愣，“真的？”

    “也就是你整天不在京城，圈子里現在誰不知道，蔣公子的面子都丟干凈了?！毙l瑜八卦地問：“我還不知道嫂子現在原諒你沒有？是不是還鬧著要和你離婚呢？”

    蔣明洋臉都黑了：“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行不行，我不想聽?！?/br>
    “不提就不提，反正你又不是我老公。不過洋洋，你要是我老公，讓我看見你和別的人在床上，我當場就把你的幾把割了?！?/br>
    蔣明洋哼了一聲。

    王超真沒想到，蔣明洋居然會叫人“捉jian在床”，他可是做事最謹慎、最周全的人，怎么會這么不小心，還叫老婆給抓到了把柄。這可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作風啊。

    不過見蔣明洋顯然不想提這件事，他也不打算掃興，就隨手拿過ipad，看俱樂部的花名冊。上頭都是可以出來陪酒出臺的男男女女，這些人從長相到身材，一個比一個漂亮、帶勁兒，再加上花名冊上頭的照片都是請了圈子里有名的攝影師來拍的硬照，再挑剔的人來了這兒也不會空著手走。

    王超漫不經心翻了一圈，沒找到順眼的，就隨手把ipad遞給衛瑜：“魚兒，喜歡哪個，超哥請客?！?/br>
    衛瑜懶洋洋地道：“我和洋洋開玩笑的，不是真的想叫人，看你玩兒就行了?！?/br>
    王超揚眉問：“你也從良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毙l瑜搖頭晃腦地道，看上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神棍味兒，“咱有人了，不稀罕外邊兒這點清湯寡水?！?/br>
    蔣明洋干了一杯酒，說：“行了，去打會兒臺球吧，咱哥仨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別讓外人擾了興致?！?/br>
    王超和衛瑜都沒異議，于是三人換地兒去臺球室。

    衛瑜興致勃勃地捏捏手，掐著嗓子，用戲腔唱道：“看我——趕上前去，殺你們個——干干凈凈?！?/br>
    臺球室里錯落布置著十幾個小射燈，光線特別好，衛瑜的臉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更顯得眉眼俊秀、妖冶，更像個小姑娘。

    幾人一邊聊天，一邊玩兒臺球，衛瑜嘴上說的厲害，還把他們殺得干干凈凈，其實手特別臭，沒一會兒就扔了球桿，站在旁邊喝著酒看他們倆玩兒。

    王超捅了一桿，看球滾落袋中，滿意地直起身。

    蔣明洋彎下腰，瞄準，冷不防聽王超問：“洋洋，你和你老婆不是open　marriage嗎，怎么還能鬧出這樣的事來？”

    蔣明洋煩躁地道：“你怎么也變得這么八卦?！?/br>
    他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心里一直不痛快，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破罐破摔地說：“從前是，后來我們倆都覺得是時候要孩子了，不能再那么玩兒了。有一天，我喝醉了，和一個小鴨子上了床，不知道哪個混蛋告訴了曉辛，第二天我眼還沒睜開，她就把我被子掀了……曉辛這個人你也知道，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現在連我的電話都不接，有事就讓律師聯系我?！?/br>
    衛瑜聽了，夸張地說：“不就是在外邊玩兒了個把男人嗎，嫂子不該這么生氣，‘這是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啊’，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就得了，還鬧這么大，還不接你電話，哎，真不懂事?！?/br>
    蔣明洋咬牙道：“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諷刺我？”

    “怎么，你做錯了事，我還不能說兩句了？”

    “cao！”蔣明洋罵了一句，仰頭又灌了一杯酒，憤憤道：“我怎么知道，她這么當回事?！?/br>
    見他情緒低落，王超和衛瑜二人心里都不好受。衛瑜就是嘴賤了點，也不是真的想看蔣明洋難受，畢竟是一塊長大的鐵哥們兒。

    王超安慰道：“你多哄哄她，會過去的?！?/br>
    蔣明洋苦笑一聲，“小超，你不了解曉辛，她說我們倆完了，那就是真完了。你們不知道，我們倆已經在做財產分割了，今年上半年，最晚下半年，我們倆就會正式離婚……我他媽連個彌補的機會都沒有?！?/br>
    他懊喪道：“我怎么就喝醉了呢，我他媽什么時候喝醉、在哪喝醉不行，非他媽……”

    王超拍拍他的肩膀，這個時候，語言一點用處都沒有，說再多安慰的話，也不能讓他老婆回心轉意。

    衛瑜皺著眉給蔣明洋倒酒，嘟囔道：“這么嚴重了你怎么也不說一聲，你早點告訴我，我還能去勸勸曉辛?！?/br>
    “沒用了，沒用了，誰勸都沒用了，”蔣明洋抹了把臉，硬扯著嘴角，說：“我都沒臉說，我都給她跪下了，她轉眼就叫了個男的過去上床?！?/br>
    衛瑜咋舌：“嫂子可真夠厲害的?！?/br>
    他還想再問，可又不忍心，蔣明洋真的傷了心，這個教訓太大了。

    “不說了，喝酒。洋洋，堅強點，你還有我和小超呢，心里難受就和我們倆說，就算李醫生不讓，我也不會不管你?！?/br>
    蔣明洋又灌了杯酒，搖頭道：“行了，我不想拿我這點爛事來煩你們，已經這樣了，說什么都沒用了?！?/br>
    王超看他這樣，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感情太深不見得是什么好事，越把別人當回事，出了問題心里就越難受。

    衛瑜道：“哎，將來我和李醫生分手的時候，一定不要這么難受。小超，你呢，聽說你最近又和冉含光搞到一塊兒去了？”

    他向來口無遮攔，王超也不生氣，淡淡道：“上了幾回床。你打哪聽說的？”

    衛瑜撞撞他的肩膀，說：“你別管我在哪聽說的，我還知道，你把你老子留下來的小老婆和他女兒都接回京城了？”

    王超心里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嗯?！?/br>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這玩意兒還有引狼入室的啊?！毙l瑜意有所指地瞟他一眼，半開玩笑道：“噯？該不會是你那個小媽長得太好看了，你看上他了吧？”

    “你他媽哪兒打聽來的這么多八卦？”

    衛瑜笑嘻嘻地說：“我有很多好閨蜜，我們之間可是無話不說的，這四九城里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兒?！?/br>
    他一手搭在王超肩膀上，哥倆好地摟著他，說：“小超，兄弟沒別的意思，就是囑咐你一聲，人言可畏啊，你覺得自己堂堂正正，看在別人眼里，說不定就會捕風捉影、牽強附會，我可不想將來你被人砸臭雞蛋啊?！?/br>
    王超覺得他話里有話，衛瑜知道了什么？

    衛瑜沒等王超說話，就又插科打諢地說笑起來。

    王超目光陰沉沉地看著方杯里的搖晃的酒，舉起來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