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在關心我
書迷正在閱讀:性欲強,兩男人同時狂cao花xue(純rou)、嬌花與狗(雙/甜/包養/1v1)、男友的哥哥(出軌H)、我的老婆是魔教教主(雙性)、夫妻性福輔助系統。、和大叔奔現后(1v1)、被姐夫壓在秋千上狂caoyinxue(純rou)、女學生勾引男老師、女學生勾引男老師(廢)、大火燉rou
原本嘈雜得很的整個一層餐堂,經他吼了這么一嗓子后,頃刻鴉雀無聲。 一霎間,王良明感到所有在座人們的目光,猶如千萬把利刃一般擲向了自己,并生生扎進了自己的身體,讓他幾乎無法挪動??晌涮賲s不知道是真糊涂還是裝醉,居然仍輕拍著王良明的手,想讓他放開自己,一面笑著說:“沒事,這頓我來請。良明,我來吧?!?/br> “你!……”王良明氣得頭皮發炸。心中有話卻無法順當說出的憋屈感,更是讓他臉頰燒得火辣辣的。 他悄悄環視了下四周,見一旁那警長雖說早就爛醉得不省人事,但帶過來的那兩名隨從,正坐在不遠處的桌子那兒,和其他人一樣疑惑地望向自己。 王良明清楚,若要是此刻出了什么差池,他們第一時間就可以迅速過來應對。 而自己身旁,一直低著頭自顧吃喝的舒萊曼,這時候居然放下了筷子。喝了口水后,德國醫生面無表情地對王良明淡淡講了句:“就讓他付吧,算是他還你一個人情了?!?/br> 這德國人的腦子居然這么古板!況且,都這種時候了,還給本就復雜的局面火上澆油? 王良明只覺得一頭黑線,一時間束手無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妥。好在,周圍的顧客們,見這邊沒出什么大事兒后,都各自轉回身,繼續和各自的友人攀談開了。陸駿豪帶來的那兩名下屬亦如此。片刻后,小茶樓里便再一次人聲鼎沸,熱鬧了起來。 飛行員還在那兒執著地要推開他的手。王良明心想,這要不是因為喝得太多,力氣沒那么大,估計他早就抽出那張鈔票,遞給自己身后一臉懵逼的店小二了。 王良明急得猶如熱鍋上的亂爬的螞蟻。他匆忙湊到武藤的耳邊,用小到自己都快要聽不見了的聲音質問武藤:“錢,從哪兒來的?那邊的錢,你在這里也敢用?!” 武藤并沒有立刻明白他‘告誡’的話語,依舊樂呵呵地在那兒輕拍著他的手背。不過下一秒,男人很快就怔住了,微微有些發熱的腦子也迅速徹底清醒了過來。他愣愣地看向王良明,滿臉的嬉笑徹底不見了蹤影。 “幾位客官,咱們這是?”店小二完全沒鬧懂眼前的狀況,疑惑地問著桌旁的人。 “啊……這……怎么能讓我大哥付錢呢,還是我來付吧?!?/br> 胡亂搪塞了一通后,王良明就狠狠地扯過了武藤正準備拿出來的那張鈔票,迅雷不及掩耳般地揉成一小團,揣進自個兒兜里。緊接著,又摸出了口袋里的幾張鈔票,匆忙數了數,塞給店小二。完了,因為怕他多嘴亂問,王良明連零錢也不讓他找,就趕忙給他打發走了。 “有個兄弟,還…真是…好呢?!本L在一旁迷迷糊糊地傻樂著,哈喇子都在面前的桌子上流成了一灘。陸駿豪又將手搭上了飛行員的肩,醉醺醺地講道:“兄弟啊,回頭……哥…哥也再……請你……一次?!?/br> 說完,他就一頭栽倒在了桌子上,跟頭豬一樣,哼哼唧唧地打起鼾來。 武藤一面答應著他,一面扯下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臉色很冷峻。 舒萊曼打心眼里,原本就瞧不上這些國民黨的官僚。尤其是瞅見這些當官的,又展現出這種齷齪的酒場醉態后,早已經厭惡到了不行。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緒,直接勾勾手指,招呼過來那兩個隨從,要他們把警長架走,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哼,真是讓人沒有一點胃口了?!蓖莾蓚€人吃力地拖著警長相對龐大的身軀,艱難地走出了門口,舒萊曼將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啪’地一拍,懊惱地瞪著桌子上爛糟糟一灘灑掉的、泛著刺鼻氣息的酒水,感到非常糟心,很是生氣地對王良明說道:“還是你們叫人來,打包帶走吧?!?/br> 因為擔心武藤喝得太多了,加之本來他身體就有傷,舒萊曼害怕他這樣容易出問題,下午便讓王良明拿著剩菜,直接帶飛行員回去。臨了,德國醫生還從柜子里翻找出了點醒酒的藥,囑咐王良明回去給他服用了。 “其實,你今天完全可以讓他把錢付了的?!痹谕趿济鳒蕚涮こ鲈\室門的時候,舒萊曼還不忘‘適時’地補充了一句,讓他簡直欲哭無淚。但因為心里頭充斥著各種亂糟糟的念想,他又實在懶得再花時間解釋,也不太懂怎樣能解釋清楚,就只得尷尬地沖德國醫生笑了笑后,匆忙退了出去。 門廊里,他看見飛行員端著水杯,正坐在一條大長凳上,有些抱歉地望向自己。 王良明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就往大門外走。武藤自知有愧,而且明白他正在氣頭上,便不再說什么,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到了外面,真是太湊巧,他倆又碰上了正開車經過的張老伯,就順道搭了他的車。張老伯當然完全不知道武藤到底是個什么來頭。不過聽了王良明的解釋后,就沒有再多問。 “陜西人啊?!睆埨喜_著車,一邊笑呵呵地開始和武藤套著近乎。飛行員方才喝得有些多的酒,在王良明點醒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經完全消化掉了。因而,男人現在也能中規中矩地回答張老伯所有的疑問。 張老伯說:“陜西,那地方離咱這兒不太遠。我平時啊,也經常跑那邊去買點東西,或者辦點事?!?/br> “您經常會去那邊?”日本兵問道。 “哈,幾乎是每半個月,都得跑個三四天?!睆埨喜f著,又一巴掌拍上了自己吉普車的方向盤。老舊的二手車,立即發出了刺耳難聽的鳴笛聲,讓周圍的一些行人,都忍不住捂上耳朵跑到了一邊去。 “這車啊,是挺破的,是我從西安那邊帶過來的?!睆埨喜涮倮^續介紹自己的車:“挺便宜,雖說不好開,但是這個年頭有個車用,還真是挺重要。最起碼,若是哪天要打仗了,還有樣撤離的工具?!?/br> 武藤點了點頭。他打量著整個車廂,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座椅和車門,然后問道:“這么一輛車,得花多少錢???” “不知道你是住西安的什么地方了。我去的那個市場,不干別的,專門倒賣國民黨和美軍淘汰不用的吉普車。每輛車,也就最多三四千塊錢吧?!?/br> 日本兵扭過頭看了看王良明,笑著說道:“那還不算很貴啊。要不,等回頭什么時候,我也去搞來一輛好了?!?/br> 王良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這剛剛在錢的問題上出了事,險些栽了個大跟頭。自己還沒仔細跟他掰持掰持,他就又考慮上買大家伙的事情了? “沒問題啊?;仡^我有空了帶你去挑一輛就行?!睆埨喜恢浪麄兌碎g的‘秘密’,便一口答應了他。 繼續開了會兒車后,張老伯又一臉神秘兮兮地和武藤講道:“我跟你說啊,你們那地方可是比我們這里強多了。不僅是糧食多,還有好些別的玩意兒。有時候車要加的汽油,那邊買來的都比去縣城里弄便宜好多,特別劃算?!?/br> “您現在平時,就是去西安買些東西什么的?”武藤來了些興致,繼續和他攀談,了解各種情況。 “怎么可能嘛。光買東西,沒錢哪里行?!睆埨喜f著,就將拇指與食指并在一起搓了搓,做出一副點鈔票的模樣,說:“西安是個古都,但這幾年不太平啊。加上前段時間又鬧過軍變,特別多的瓷器啊,書畫啊,都流落出來。跟咱們人一樣,到處亂跑。我有時候要是碰上了,稍微在外面倒騰兩手給那些當官的老爺,或者他們的太太,也能賺不少。哈哈?!?/br> 張老伯很輕松地跟他們炫耀著自己的‘本領’,像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一樣。 王良明聽著這些,心里則有點別扭。但他覺得,自己并沒資格對張老伯品頭論足。畢竟這亂世里頭,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能活下來的,不管使用了什么手段,只要不傷天害理,其實……都挺了不起。 武藤微微皺了下眉頭,亦沒再多說什么。 很快,汽車便開到了家門口。 送別了張老伯,王良明不理男人,徑自就朝院子后面的山谷方向走。飛行員趕忙跟了上去,一把拉住他,賠禮道:“好了好了,今天是我疏忽了。下次肯定不會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還下次?!”王良明十分憤怒,嚷了一句。但一想起還在家里的meimei,他就只得十分不情愿地壓低了聲音,數落起武藤:“你不害死我,是不是不罷休???”說完,他就從兜里掏出了那張被揉得皺皺巴巴的日占區鈔票,擱在武藤眼前,使勁晃了幾下。 日本兵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臉色略顯出幾分真誠的愧疚。 王良明見他這樣,心里的委屈就更重了,說話語氣都有些顫抖。之前自己憋著沒說的那些話,也都連珠炮般地涌了出來:“而且都不說這錢的問題了。你今天喝成那個樣子,到底是做什么?給誰看呢?就不怕自己喝壞了。這么不要命地死喝,你喝壞了身子怎么辦?你喝壞了,你又讓我該怎么辦?!” 說到最后,王良明不知道為什么,感覺自己好像是突然釋放出積壓了多日的情緒,心里頭頓時覺得十分舒暢。不自覺的,他眼角竟然有點濕,險些沒流下眼淚來。王良明慌忙轉過身去,努力揉著眼眶,不愿讓日本兵看見自己這幅狼狽至極的模樣。 飛行員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驚詫地看著眼前的人。 午后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山間的谷地里,在植被上泛出一抹黃燦燦的金色。男人注意到,王良明略顯單薄的身影處在這片還挺祥和、或者說,有些‘輝煌熱烈’的氛圍中,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武藤感覺自己心里有些柔軟的部分,又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男人記起,第一次這樣的情況,是在幾天前相識的那個夜晚,在那架冒著煙的戰機旁。當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他很透徹但又帶了些許純真,有些驚慌失措的眼神,還有干凈的臉龐,便立刻讓自己仿佛觸了電,整個人蕩魂攝魄。 武藤那時覺得,自己和他,好像本就似曾相識?,F在的見面,不過是久別重逢。 在這混亂紛爭的世道里,自己居然會鬼使神差般掉到了這樣的一個,猶如傳說中清靜隱世般的地方,遇見了這個乍一眼看上去,還沒怎么經歷過戰火洗禮的人。這一切,是不是冥冥之中,早已都有了的定數呢? 而且就在那一晚,自己發著高燒,這個中國人居然愿意跪在地上,求那個德國醫生救治自己。 武藤感覺,也許就是在那一刻,自己朦朧中意識到,這個人身上的某種特質,某種特殊的東西,強烈地牽引了自己的內心。至于具體是什么,男人自己也說不太清。只不過,那種不可付諸言語的情緒,會在心底聚集,愈發強烈。 也就在那時,他跟自己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我要讓他,讓這個人,更快樂一點。 …… 王良明急急慌慌地抹掉了眼角殘留的淚水,又使勁揉了揉發酸的眼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時間竟然失態成了這般模樣。 回過身,他正打算招呼飛行員,卻猛然發現,武藤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后。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耀眼的陽光。武藤低下頭,有些鄭重,卻又有幾分調侃意味地笑著說:“你是在,關心我嗎?” ?! …… “什么跟什么???……”王良明覺得這話聽上去很別扭,努力撇過臉去,避開男人的眼神。 武藤卻伸了胳膊,把他攬到了自己身旁。 王良明本想要甩開他自己走,奈何飛行員過了酒勁兒,用了些力氣,自己還真是掙脫不開,只得任由他摟著。王良明沒辦法,只好訕訕地應付了他一句:“我……我是怕你到時候又出什么毛病,我還得費力氣伺候你,好不好!” “哈哈,小兄弟現在不也得天天照顧我嗎?唉,你可得好好善待我這個病人啊,負起責任來?!蔽涮偎餍运F鹳噥?,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到了王良明身上,故意又顯出很虛弱無力的架勢。王良明看著他這幅模樣,倒是被逗樂了,先前令自己抓狂的那些事情,也一時間被拋到了腦后。 兩個人就這么推搡著,又來到了那架戰機邊上。王良明把那張鈔票又重新還給了武藤。飛行員接過來后,連同錢包里所有的鈔票一起全部取出,卷成了一個小卷,塞進了駕駛艙內窗框的縫隙中。 “好了,現在我可真是……用你們的話來講,身無分文,了啊?!蔽涮贈_王良明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錢夾子。但男人看見他又扒著自己戰機駕駛艙,向里面不停地東張西望,便問道:“怎么了?找什么呢?” “你這里,還有沒有,能夠……”王良明本想問他還有沒有好吃的零食,可是猶豫了一下后,覺得太丟臉了,便沒問出口。 飛行員卻早已猜破了他的那點心思。武藤敲了敲飛機后面的油箱蓋,笑著說:“吃的沒了,你要想喝這個,我可以給你舀點?!?/br> 王良明瞥了瞥嘴,也只能沒脾氣地一屁股坐到戰機旁邊的地上。武藤也挨著他坐了下來,靠著飛機機身。望著日光里,山坡上那片青蔥茂密的植被,日本兵講道:“看來,我得找個短期就能搞到錢的辦法才行。良明啊,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嗎?” “賺錢的路子,”王良明想了想,中午飯桌上的那一幕不自覺地再次浮現在了腦海中,便話帶嘲諷回答他說:“警長都和你成了兄弟了。他路子可多了去了。所有的錢,都是大把大把地往他們腰包里流。你跟著他,還用擔心沒錢?” 武藤卻搖搖頭,閉上眼睛淡淡地說了句:“我和他,不會是兄弟?!?/br> “哦?”王良明有點意外,心里面倒莫名有點開心。 這鎮子上除了鎮長,以及賀大地主家外,很多人都想攀上那個警長陸駿豪。尤其是那些家里有成年子女想到鎮公所大樓里謀個職,或是苦于沒有錢賺的,無時無刻不盼望著,能和警長‘大人’搭上點關系。他不曾想,日本人竟然和自己一樣,對這些沒有那么看重。 不過,為了進一步確認,王良明還是試探著問了一句:“為什么???人家可比我有錢有權有勢呢?!?/br> “這些,又能代表的了兄弟?”日本兵蠻不在乎地反問他,又沖王良明擠了擠眼睛,笑道:“況且,我都跟你許諾了,我怎么能背叛跟小兄弟約定的事情呢?” “???什么約定?”王良明被男人搞得有點迷糊,一時間沒明白過來。武藤重新坐直了身子,把臉湊到他跟前,揉著他的腦袋,語重心長地笑著說:“不是你讓我將來還要去拿真炸彈,把這些官老爺,還有什么鄉紳、地主的屋子都炸了嗎?忘啦?” 王良明尷尬地扭過臉去,心里直抱怨,這日本人還真是逮著自己對什么怵得慌,就要說些什么?!澳悴皇钦f不回去了嗎?”他喃喃地問了句。 飛行員倒是點了點頭,一只手仍舊扳著他的肩膀,有些悵然:“只要大部隊沒有過來到這里,發現不到我。我就不用回去了?!?/br> “武先……啊,哥,”見自己又講錯了話,王良明急忙糾正了自己對他‘錯誤’的稱謂。他問:“話說,你在這里,如果不和他們聯系一下,那……是不是你們部隊就會以為你已經……然后告訴你的家人…???……” 王良明感到武藤的身體輕輕震了一下,看到他目光直視著前方,沉默了一會兒。不過很快,他又一臉輕松地答復了這個問題:“其實,問題也不大。我家里只剩下一個祖母了,也沒什么別的親人。況且,” 飛行員頓了頓,繼續講道:“與其讓家里知道我一時在這里平安,倒不如等戰爭結束后,好好地回去。那才是真的讓祖母放心,對得起家里人?!?/br> 王良明點頭答應著,心里百感交集,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良明,”武藤收起了先前玩世不恭的笑容,略微有些嚴肅,又有點期待地問道:“你愿意,讓我在這里……待到戰爭結束嗎?” “我?”王良明說道:“我,我當然沒什么………” 見男人流露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王良明又捶了他大腿一下,囑咐他:“只要你別再給我惹事了就行?!?/br> “哈哈,你既然答應了,我這個大哥就放心了?!钡玫搅送趿济骺隙ǖ幕卮?,飛行員很是開心,把他又攬到了自己懷里。武藤繼續說:“等過些時日,我也去弄來一輛車。咱們一起去西安看一看,也算是讓我…嗯,‘認祖歸宗’呢?!?/br> “還在想車的事,你哪兒來錢買車?”王良明一聽他又扯回了這個話題,就本能地有些頭疼,從他胳膊下掙脫出來,質問道:“你不去攀保長,舒萊曼先生也不可能現在就給你發工錢?;蛘咧v得更準確一點,就算有了工資,也不夠拿去買車。你想買車的錢,從什么地方來?” “想辦法賺嘛?!蔽涮亠@得十分輕松,沖他咧嘴笑了笑,好似在他眼里,這完全不是一件多難的事。 王良明沒好氣地瞥了眼氣定神閑的男人,撇著嘴又補充道:“而且,張老伯那破車根本不好用,動不動就在路上拋錨。要說能像樣開的車,得是舒萊曼先生的那輛奔馳。那才是好車?!?/br> “噢,德國佬也有車???”武藤有點好奇,一骨碌爬起身。 王良明瞅著男人兩眼放光的樣子,不由覺得有點好笑,便問他道:“你這是還想怎么著?想去把舒萊曼先生的車買了?還是搶了?” “嗨,想什么呢?!比毡颈p輕捏了下他的后腦勺,對他解釋:“我只是說,回頭可以借來開開,到處走走嘛。有了車,那就真是太方便了?!?/br> “要說你就自己去說吧,我可沒那臉,去提這種要求?!蓖趿济髡f完,又有些好奇,接著問道:“你還會開車?” “早就跟你講了,我沒有什么不會的?!蔽涮倥牧伺淖约旱男馗?,繼續講:“這可能也是我唯一比較認同我們軍隊的一個地方。那就是,基本上該學的都教了,該有的技能,也基本讓我們都會了?!?/br> “所以說,你們這些開飛機的都算是……王牌了?”王良明心中形成了這么個印象,卻又覺得,好像不太應該這么講。畢竟,自己怎么能去說侵略軍的士兵,是什么…王牌呢?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怎么搞得,在男人面前,居然變得如此口不擇言。 飛行員當然很高興,一把拉著他站了起來。然后,武藤撣了撣身上留下的土,咧嘴樂道:“這個嘛,其實是事實。你要是愿意這么叫,那就隨你這么說好啦?!?/br> “切?!蓖趿济鞴首魃鷼獾鼗貞涣怂痪?,繼續向前走,心中卻徹底沒了一點脾氣。他在想,如果每天的生活都能像這樣,能夠抽個空,和這個人悠閑地坐坐,扯扯閑天兒,打打鬧鬧幾下,倒不失為一件不錯的事。 回到家中,天色還并不算晚,王良明的母親也并沒有回來。只有他meimei一個人在家里,百無聊賴地搗鼓著自己的水彩畫。武藤想了想后,和王良明商量:“要不,今天晚上吃的東西,咱們就提前給做了吧。反正,我看你和你meimei,都不是很喜歡你mama弄的菜。我就再給你們弄兩個?!?/br> “倒也行?!蓖趿济鞔饛退?。因為武藤的手還是壞的,他就先進了廚房,把準備要下鍋的蔬菜都洗好擇好,放在那兒等著男人來處理。 趁這個功夫,王婉寧又拿來了她白天用水彩描繪的一些風景畫,給日本兵看。飛行員端詳了一會兒,指點著幾處,對她講道:“畫得其實還是可以的,顏色配得也不錯。不過嘛,你要是真的想往專業的路上走,還得先練練基本功?!?/br> “應該怎么練習呢?大哥給我指點指點唄?!蓖跬駥幍故且稽c也不介意武藤否定了自己的專業實力,還一口一個大哥地叫著,求他給自己指導,聽得在廚房里的王良明心里膈應得慌。 武藤轉身進了自己和王良明共同居住的那間房里面,取來了一支鉛筆和一個本子,在桌子上放好。他告訴王婉寧:“這樣吧。你呢,也先別著急練顏色搭配了。反正你給景物涂的顏色,可以說都配得還不錯。倒不如,先試試素描,先把基本的靜物線條畫精細咯。你覺得,怎么樣?” “嗯!好!我明天就去練?!钡玫搅酥笇?,王婉寧很開心,拿著本子和筆就回到了自己房間里。 王良明一開始在廚房里面,瞧見那本子時還有點緊張,以為是男人那個畫了各種日本戰機的本子。不過還好,方才meimei翻開的時候,他瞄了眼,里面貌似全都是一張又一張空白的紙。 瞅著日本兵剛進了廚房,就從自己手中接過了菜板,準備要下鍋做晚飯,王良明突然有了點興致,便問他了一句:“你教我meimei畫畫,也不打算···教教我???” “哦?”飛行員回頭看了他一眼,摸著自己下巴,笑著說道:“你啊,不適合這個。還是應該先跟我練練身體,再學學怎么賺錢?!?/br> “賺錢?”王良明故意用夸張的語氣,將這兩個詞重復了遍,再頗加諷刺地問他:“拜托,我現在可比你有錢,好不?” 日本兵只是笑了笑,蠻不在乎地回答他:“等著唄,過兩天就讓你見識見識?!?/br> “哼,那好吧。我等著看你有啥本事,能空手套白狼,搞到錢?!?/br> 王良明說完,就準備從廚房里退出去涼快會兒??晌涮儆职阉嘶貋?。男人指著正冒著熱氣的油鍋,一本正經地講道:“學著點。過幾天,你也得來自己弄下試試?!?/br> “都有你做了,還得要我學???”王良明無精打采地問他,懶洋洋又有些不情愿地走回灶臺邊,看著日本兵是如何單只手,就輕而易舉地把鍋里的菜給翻炒得色香味俱全。 幫著男人把做好的幾樣食物都用盤子給盛好后,王良明便準備要將一旁臺面上,方才留下的一些苦瓜籽和一個發了芽的土豆,收拾收拾全扔掉。飛行員這時又制止了他,告訴他先把這些收好。 “又要整什么新花樣?”王良明感到十分不解。武藤笑了笑,拿一張紙把那些殘留的東西包好收拾了起來,故作神秘般地小聲跟他說:“等過兩天,就告訴你怎么用這些?!?/br> “拿這些?種地?”王良明望著那包菜籽,冷不防地想到了這一點。 日本兵輕輕彈了他額頭一下,夸獎道:“你還挺聰明,跟我想的完全一樣?!?/br> “這……”王良明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瞅著男人手掌上托著的紙包,覺得著實太過離經叛道:“這,咱們這里哪有什么……田地之類的地方???而且誰會干這個?你會嗎?” 日本兵搖了搖大腦袋。 王良明不由得感覺挺好笑的,自稱啥都會的、要自己管他叫‘王牌’的男人,竟然還會提出個自己都不會的動議來,忍不住挖苦他:“你都不會,那還做個啥???” “什么事情,都要先試一下,才知道可不可以嘛?!蔽涮侔逊N子放在手中掂了掂,沖他挑了下眉,示意他要相信自己后,便走了出去。 王良明堅持認為,這十分荒唐。不過,話說回來,他知道這日本人的手藝真的不賴。晚餐的時候,母親和meimei吃得都贊不絕口。他們中午從茶樓帶回來的那些剩菜,反而都沒怎么動。 “對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蹦赣H吃飯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放下了筷子轉身回屋,過一會兒便拿過來了一包干凈的襯衫和褲子。她對武藤講:“這個吧,是我們那廠子這兩天,正好多趕制了幾件衣服。我看這尺碼挺大的,興許適合你。你拿去穿了,看看合不合身吧?!?/br> 武藤伸過雙手,鄭重地接過了那包衣服,目光有些呆滯。日本兵的確沒有想到,除了王良明外,他的家人會對自己這般關懷,還能周全地考慮到自己有沒有合適的衣服穿。 見飛行員有點拿人嘴軟的架勢,母親笑著跟他說:“沒關系,拿去試試。不合適了,我再回廠里去幫你看看,有沒有再大點的?!?/br> “謝謝您?!蔽涮仝s忙起了身,鄭重地給母親鞠了一躬。 “哎,這孩子真是的,客氣什么?!蹦赣H連忙擺手讓他坐下。她說:“這年頭,能碰到一起聚一聚,坐一坐,過幾天舒坦日子的人呀,都是緣分。況且啊,你來了之后,的確也給我們幫了不少大忙,就談這飯菜吧?!?/br> 說著,母親就不太滿意地瞥了王良明和王婉寧一眼,講道:“這兩孩子,別看表面上挺老實巴交的,嘴巴可是叼得很。以前,我做的好些菜,他倆都不怎么喜歡吃,凈惹我生氣?,F在由你來做的這兩天,他們啊,真是每頓飯都吃得好多,甚至恨不得把盤子底兒都給舔穿了不成?!?/br> “娘,哪里有這么夸張啊?!蓖跬駥庎拎恋刎煿种?,有點難為情。 “還說,”母親用手指輕戳了她的額頭一下,問她:“你敢說,你平時吃得下去這么多飯?還有良明也是,每次不都剩了好些窩頭。凈背著我,偷偷吃從茶樓帶回來的菜?!?/br> “哈哈,好吧,那以后做飯的事就都由我來辦”武藤拍拍自己的胸脯,很大氣地答應了下來。接著,他又一把攬過了王良明,對他們的母親講:“現在啊,我也在教小兄弟做這些。等以后,他也能夠給我…做個幫手了?!?/br> “那可真是太好了?!蹦赣H如釋重負一般地舒了口氣,感謝起他:“我這兒每天工作就已經夠累的了。這下,終于不用再管這糟心事了,可算是解放了?!彼种钢趿济?,語重心長地‘教育’起來:“良明啊,以后你可什么都得跟你武大哥學著點啊,知道沒有?” 王良明聽得一愣一愣的,卻也只得心不在焉地答應著母親。一桌人在說笑間,又度過了一個平常的夜晚。 王良明已經開始有點懷疑,是不是因為,老天看自己家原來日子過得太不‘正?!?,太壓抑,太凄慘了,才會把這個‘人來瘋’丟到了自己身邊來。 很快,全家人就打掃干凈了桌上所有的飯菜。收拾碗筷的時候,王良明望了望從酒樓里帶回來的全部剩菜,有點淡淡的憂傷。因為中午拿回家的,全都是熱菜熟食,隔夜放肯定就變質了,只能都倒掉。 “怎么了?”日本兵走過來,注意到他滿面愁容,問道。 “沒冰箱,或者冰窖,這些只好全扔了?!蓖趿济靼脨赖厝嘀X袋,后悔自己拿給男人那么多新的菜,卻把剩飯扔在了一邊。不過武藤只是微微聳了聳肩,蠻不在乎地說:“過幾天,買一個就好了?!?/br> “買?……冰箱?”王良明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自己倒是真見過冰箱,在北平,那個日本同學佳美的家里面,他記得好像是有一個。還有,就是在城里某個教會學校的廚房。 王良明認為,那樣貴重的東西,或許只有洋人和僑民才能買得起。自己這種家庭,則簡直是從來不敢想。他問男人:“你……哪兒來錢???” “賺唄?!蔽涮僖琅f十分不以為然,淡然地說著。這不免讓王良明覺得,他實在是有些太自大了。畢竟這世間,哪兒會有說要什么,就能‘隨叫隨到’的道理呢? 好不容易把廚房里的一切全部收拾停當,王良明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屋。他看見武藤已經打開了母親贈予他自己的那包衣服。男人把一件一件襯衫整齊地在床上鋪開后,又很小心地拿起一件往身上比劃,生怕弄壞弄臟了一般。 王良明呆呆地看著男人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問:“我娘給你的這些,你覺得還不錯?” “當然,已經非常好了?!憋w行員使勁地點了點頭,眼眶里有些發亮,好像有點濕。王良明琢磨著,或許是他又想起了自己已經離世的親生母親。于是也不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他默默地走向房間的一角,見外面母親和meimei都已經關燈睡下了,便關好了自己的屋門。然后,王良明重新拾起了飛行員先前被他藏起來的、那幾件有些臟的軍服和印有標志的襯衫,坐到了桌子跟前。 “你在做什么?”武藤正坐在床邊試新衣服,突然見王良明挺認真地坐在桌子旁,開始忙活起什么來,有些好奇。 “得準備給你把衣服洗了啊?!蓖趿济鲊@息了聲,懶洋洋地說著。他從抽屜里摸出了一只精巧的針線盒,告訴男人:“你這衣服,我估計,是被飛機給劃的吧?弄了好幾個口子。我先給你縫補一下,回頭再洗?!?/br> “想不到,你倒是會做這個呢?!蔽涮佥p聲笑著講道。男人坐在床邊,仔細地端詳起王良明略顯笨拙的手,執著地不斷試圖將線頭穿入鋼針頂端的小孔。 不知為什么,兩人都覺得,這個夜晚相較之前幾天更安靜了些,沒了昆蟲的鳴叫,有點沉悶。但在這樣靜謐的氛圍中,房間里昏暗的淡黃色燈光,倒真略顯出了幾分溫馨的意蘊。 其實,自己一直所渴望的,也就是這樣平靜的生活吧?武藤正暗自尋思著,卻猛地注意到王良明突然收緊了手指,放在嘴里不停地吮吸。男人趕忙起身關切地問道:“扎著了吧?要不先不要做了?!?/br> “沒有沒有,沒弄破?!蓖趿济鲹u搖頭。他自己也是好久沒有做過這類活了,本來就生疏的手更是笨得要死。但沒別的辦法,他只得勉勉強強地做下去。 武藤皺著眉頭看了看桌上的衣服,嘆息了一聲,講道:“其實你也…用不著洗,可以直接扔了的?!?/br> “扔了?哼,你說的倒是輕松?!蓖趿济髦浪赡苡X得,自己去縫日軍軍服肯定是滿心的不情愿。但是,自己也沒有別的辦法?!叭幽睦??扔在外面,被別人撿了,立馬就得鬧得雞飛狗跳。還是好好洗了,收著吧?!?/br> 飛行員有點無奈地撓了撓頭,滿懷歉疚地坐回到了床邊。不過,他卻又想起了那件事情。男人抬頭看了眼床頭擱著的鐘表,天色還不算太晚,便拿定主意,起身拽了王良明,又要走。 “哎,我還沒弄完呢,”王良明急忙把針線先給小心地別起來,確保它不會掉落在地上后,對武藤說:“你稍等一會兒?!?/br> “沒事,回來再弄也來得及?!蔽涮傩α诵?,很干脆地答道。 “???回來?”王良明極為震驚,問他:“怎么?又要讓我跟你去哪里???” “飛機那里。前進目標,山谷?!蔽涮僬f著,還用胳膊有板有眼地向窗戶外面比劃了兩下,好似戰機的引航員在做指示一樣。 王良明則心里一沉,登時差點沒直接從椅子上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