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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成義面色變了又變,最終也只能答應下來。 原因無他,圣上自登基時就允諾過王行之不參與書院之事,何況王敦茹和賀青誰的圣眷更濃如今根本看不出來,若真把官司打到圣上那里,丟的只有他趙家的臉。 趙旭之還想說話,但被趙成義狠狠瞪了一眼后也只能不甘不愿地點頭,李文柏倒是無所謂,答應得十分果斷。 第63章 心虛 “既如此, 還請二位移步書房?!蓖跣兄痔撝? 端的是仙風道骨, 好一派名士風范。 書房里早就并排擺好了兩張桌椅, 二人所用筆墨紙硯連色澤都完全一樣, 就算趙成義有心諷刺也無從說起。 作為“家長”,趙成義和賀飛宇被允許旁觀,王行之則端坐在書桌后:“時間為一個時辰, 你等可以開始作答了?!?/br> 潔白的紙張借著陽光反射出堪比雪山的耀眼光芒, 看得趙旭之越發心慌。 他平日斗雞走狗不學無術,接觸的也都是些肚子里沒有半點墨水的紈绔子弟, 如果是跟大字不識一個的百姓裝裝逼還好,這真坐上考堂拿起紙筆, 竟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豆大的汗珠從趙旭之的額頭上滾滾落下, 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正值年輕氣盛之時,就算再怎么無心學術此時也感覺到了莫大的羞恥感,甚至極其微妙的有些后悔——在家過得好好的, 作甚非要來什么勞什子半山書院? 等等!他從小練字的模板就是父親大大小小的奏折,在父親的監督下抄了千百遍想不記住都不行, 他是不會寫, 但可以抄??!這個王行之只是個小小的國子監祭酒,又不是三省六部可以接觸到奏折,想必不會被發現! 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可行,既能安穩渡過這次難關, 又能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商人狠狠的一巴掌,還能讓看不起王行之對自己刮目相看,說不定還能就此洗刷掉不學無術的名聲呢! 父親可是當年那科進士的探花郎,文采斐然人盡皆知,那個小小的商人怎么可能與之相比! 趙旭之轉瞬間就說服了自己,在腦海中翻出少年時曾看過的一篇奏折,回憶半晌便奮筆疾書起來,絲毫不覺得這么做有什么不對。 反觀一旁的李文柏,依舊在不緊不慢地研墨,一點要動筆的意思都沒有。 他在思考,王行之出這道題的目的是什么? 按理說自己也好趙旭之也好,都是從未接觸過朝政的毛頭小子,如果按照科舉的慣例考時事策論倒還正常,向皇帝寫一份勸諫書?這種聞所未聞的考題究竟意義何在?這里面包含的內容也太大了,幾乎等于說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和未命題作文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如此出題,肯定有更加深刻的含義才對。 要以抑商為題勸諫圣上嗎?等等,王行之說的是向皇帝勸諫,而不是就朝政中的某項議題發表策論! 也就是說,他們真正要寫的,是僅僅針對雍和帝一人的勸諫奏章。 以臣子的身份,向君王陳述為君之道。換言之,王行之是想知道他們的為政之道究竟是什么。 那么與其就某個小小的主題發表見解,還不如按王行之的意思,怎么寬泛怎么來,政治主張其次,為官之道才是根本! 理清了思路,李文柏的大腦頓時活泛起來。 勸諫之道并不是自嗨,而是要以君王最能接受的說辭,表達出上奏者本來的意思,要讓君主接納,而不是憤怒。 當今雍和帝是什么人?據賀青的描述,其人上位不正,卻文武兼修英明神武,外緊內松,外王內法,時刻以江山社稷為己任,自認為是古往今來第一明君,竭盡全力維護自己直言納諫的形象。 一樁樁一件件,和某鼎盛王朝的太宗皇帝簡直如出一轍!李二最喜歡的文臣是誰?魏征!魏征最有名的奏表是何?,只是那魏征是以臣子角度,他只是一介白身,文章許多說辭就要邊上一變,心中過了一遍之后,李文柏動了。 轉瞬間提筆如有神,行文如高山流水一瀉千里,額頭細密的汗珠滾滾滲出,寫到情動處往往忍不住要深吸一口氣,暫停半晌緩和情緒方才繼續下筆,如此情態不僅讓王行之興味盎然,更是驚得早已經“寫”完得意洋洋想要看李文柏出丑的趙旭之一愣一愣。 趙成義眉頭緊皺,終于忍不住低聲詢問賀飛宇:“賀少將軍,李公子這是在作甚?” 賀飛宇眉頭一挑,分明是懶得理的神態。趙成義吃癟,只好壓抑住心中怒火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李文柏身上。 又半個時辰過去,李文柏終于長舒一口氣,擱筆起身:“大人,學生做完了?!?/br> 趙旭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看得出神竟忘了交卷,不由疾聲道:“是本公子先寫完的!” “好,請趙大人、賀少將軍稍待,本官這就當堂閱卷?!蓖跣兄姓惺质疽鈺牙钗陌睾挖w旭之的卷子收來。 先是審閱趙旭之的卷面,王行之一目十行,眼神從認真漸漸轉至漠然,看完默默無語,只盯著趙旭之的雙眼。 趙旭之被看得心虛,忍不住梗著脖子道:“怎么,被本少的才華驚到了?” “趙公子,本官斗膽相問?!蓖跣兄恼Z氣幾乎能聽出冰碴子,“此文章,當真是趙公子所作?” 難道被發現了? 趙旭之心下一顫,但很快又冷靜下來。 他默寫的是父親早年間一份從未遞交上去的奏折,雖然不知道為何沒有遞交,但后面看父親不甚重視,應該也只不過是個廢稿。 此稿除了親筆撰寫的父親和謄抄過的自己之外,應該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才對,王行之如此說話,定是裝模作樣想要詐自己! 趙旭之強自鎮定下來,昂起脖子道:“沒錯,正是本少所作!” “啪!” 王行之一掌拍在桌案上,面上滿是怒色:“荒謬!” “王大人?”趙成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王大人為何發怒?可是小兒寫錯了什么?” “寫錯?不不不,此文章花團錦簇,針砭時弊一針見血,一看就是久在朝中為官,且對當今熟稔至極者所寫,如果本官未記錯的話,令公子現年才不過十六,真是不世出的天才??!”王行之盛怒之下把卷紙團成一團一把扔到趙成義懷中,“還請趙大人瞻仰瞻仰,是否覺得此文有些眼熟!” 趙成義顧不得在乎王行之的態度撿起卷紙,幾乎是顫抖著手將其攤開,一目十行過后無奈地閉上眼,確實,此文是他六年前所作,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呈上去的奏折。 “王大人,是下官管教不嚴?!壁w成義站起身,看起來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還請王大人高抬貴手,放犬子一把?!?/br>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