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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懋遠的糧食,你收不收?” “為何不收?本就是不義之財,本就是百姓的民脂民膏?!?/br> 程詢定定地看了說話的人一會兒,道:“回去。糧食三兩日就到懋遠?!?/br> “卑職已安排下去,縣丞可代為簽押?!?/br> “好。我素來欣賞硬氣的人?!背淘儚娜萜鹕?,吩咐左右:“更衣,升堂?!?/br> “是!” 萬鶴年再看到的程詢,身穿三品大紅官服,凜然之氣令人不敢逼視。 程詢落座,望著下方的萬鶴年,驚堂木落下,沉聲道:“來見本官,可有上峰允準的手諭?” “……”萬鶴年哽了哽,“大人容稟……” 程詢抄起一把令簽擲于地上,語氣冷硬如鐵:“擅離職守,還欲辯解,拉出去杖責!” 萬鶴年卻冷哼一聲,“若無天子詔命,卑職若非罪大惡極,大人便不可對官員濫用刑罰?!背淘儊韽V東一年了,所經手的案子、查辦的官員,自來是先上報刑部,不曾行使先斬后奏的無上權利,所有人就都以為,皇帝并沒給他最重的生殺大權。 程詢起身,“萬鶴年接旨?!?/br> 萬鶴年一時僵在原地。 第一次打交道,以萬鶴年挨了十板子收場。 萬鶴年被杖責送回懋遠縣之后,養傷數日,痊愈后一如既往做父母官,但是,細枝末節流露出他對程詢乃至朝廷的不滿,這情緒無形中也影響到了當地百姓。 那一年自年初起,欽天監便有人反復稟明皇帝:廣東將有幾十年不遇的天災,該盡早防患于未然。 皇帝平時總覺得欽天監的人神神叨叨的,可對于這種事,選擇寧可信其有,命兩廣總督陸放、河道總督抓緊鞏固河道,采取相宜的防范措施,并特地傳召命程詢協助二人。 程詢絞盡腦汁,幫河道總督完善細節,幫百姓安排退路、討要補償,力求把可能發生的幾十萬受災的數目減至幾中之一。 懋遠縣地勢很低,鄰水,百姓大多在坡地種植水稻茶葉為生,坡地最下方是沒有用處的荒地。若澇災發生,主干道便要分流削減水勢,懋遠是所在區域最適合之處。若分流,勢必湮沒百姓的田地。這情形的地方有幾個,為了大局,程詢、河道總督以及陸放只能做出分流淹田的抉擇:一處分流不成功,便會影響甚至摧毀全盤計劃,讓廣東幾十萬百姓置身于修羅場,輕則失去家園,重則葬身洪水之中。 一般人都會無條件地選擇理解支持,但是,程詢并不敢指望萬鶴年也如此。 八月,天象異常,可恨的天災到底是來了。 暴雨來臨前兩日,陸放調集官兵,按照事先與程詢、河道總督商議好的章程,從速安排下去:分流會影響到的百姓,在高處搭建帳篷木棚,準備相應應急之物;請錦衣衛攜圣旨給當地官員,帶官兵說明災情將至,分流淹田勢在必行,官員不論如何要勸說百姓遷移;陸放與程詢、河道總督已為這些百姓請示朝廷減免三年賦稅,酌情貼補錢糧,皇上已恩準。 此外,陸放選拔出一萬精銳軍兵,留作搶救受困、落水的百姓。 他們已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是否能成,都是天意。 那幾日,程詢并未留在廣州的按察使司,終日與河道總督四處巡察。 舒明達擔心萬鶴年出幺蛾子,親自去懋遠縣傳旨,隨后找到程詢,說:“接了旨,神色卻有些古怪。我心里不踏實,留下兩名手下,看他有沒有奉命行事?!?/br> 程詢頷首說知道了。當日午間,陸放特地撥給程詢的一千官兵趕至,等候他的調遣。 下午,起了風,太陽隱藏在厚重的云層后面,天陰沉得有了肅殺之氣,偏又悶熱至極。 翌日午后,錦衣衛那邊有了回信:懋遠縣百姓已經陸陸續續遷移,只是,萬鶴年及二百來戶——近千人留在家中,根本沒有遷移的意思。錦衣衛覺出蹊蹺,去縣城里走了幾趟,聽得幾個人叫囂著要留在家中,待得河道衙門的人來分流淹田時,定要與之不死不休。 程詢當即命人備馬,率領官兵從速趕往懋遠。兩名千戶早就得了陸放的吩咐,對程詢唯命是從。 舒明達不放心,聞訊后帶著兩名錦衣衛追了上去——暴雨將至,要應對的又是一根兒筋的縣令和百姓,但凡出一點點的差錯,程詢大半年來的心血打了水漂不說,能否安全回到衙門都未可知。 抄近路也要二百多里的路程,加上幾乎讓人發狂的悶熱、至黃昏忽然而至的暴雨,使得一行人入夜方趕至懋遠。 程詢與舒明達起先策馬走在前面,軍兵尾隨在后,狂風大作時,兩人便棄了坐騎。 河道總督聞訊后,披著蓑衣,艱難地趕到程詢跟前,在狂風暴雨中大聲詢問原委。 程詢言簡意賅地說了,道:“這是我的事。你只需做好你的分內事,個中利害你比我更清楚?!?/br> 河道總督正色保證:“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br> 先一步去前方探路的錦衣衛趕回來,稟道:“回大人,懋遠那些百姓正趕去縣衙集合?!?/br> 程詢頷首,“帶路?!?/br> 河道總督對身邊兩名親信打個手勢,示意他們跟過去看看。 夜雨蒼茫,雨線在閃電中閃著光。人眼前視線模糊,耳畔只聞風聲、雨聲。 每個人都是目光堅毅、神色肅然。 望見懋遠縣衙,程詢加快步調,到了縣衙外,腳步停了停:縣衙內外,聚集著當即百姓,黑壓壓一片。 兩名千戶的手按上佩刀的刀柄,對了個眼色,相繼打手勢傳令:看管好這些刁民,原地待命。 一千官兵迅速整隊,手按上了刀柄。 程詢大步流星走進縣衙大堂。 舒明達與兩名千戶和錦衣衛落后他幾步。 河道總督的兩名親信亮明身份后,也走進大堂。 身著官服的萬鶴年靜靜站立在大案后方。 程詢除掉蓑衣,信手扔到一張椅子上,對萬鶴年招一招手,“下來,等候詢問?!?/br> 萬鶴年稱是。 縱有蓑衣擋雨,程詢的官服下擺也早已濕透。他并不在意,只是取出帕子,拭去面頰上的雨水。隨后,負手走到大案后方,繞行一周,邊走邊斂目打量,隨后,緩緩踱步至萬鶴年面前,漠然道:“違抗上命。把他這身兒皮扒了?!?/br> 兩名千戶立時高聲稱是,三下五除二地摘掉萬鶴年的烏紗帽,扒掉他的官服。 程詢猜出了萬鶴年心里那點兒陳腔濫調,“要請圣旨?” 萬鶴年當即跪倒叩頭,“叩請圣安?!睉汛ブ贾?,代表的便是皇帝,官員都只能跪著說話,何況一個已經被摘掉紗帽的戴罪之人。 “圣躬安?!背淘円崎_腳步,緩緩踱步,“意欲何為?” “分流淹田一事,卑職萬難從命?!比f鶴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