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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時年歲太小,對一些事只是聽說。聽聞萬鶴年的事情,連忙去問董飛卿:“叔父和萬鶴年,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詳情?” 董飛卿見她神色焦慮,安撫地一笑,道:“那件事,尋常人早就淡忘了,但在錦衣衛之間,卻是關乎叔父的一段佳話,時不時就會說一說,前任指揮使舒大人,更是親口與我講述過好幾回?!?/br> “快跟我說說?!笔Y徽在他近前落座。 董飛卿梳理一下思路,把那件舊事娓娓道來—— 萬鶴年在廣東懋遠縣做縣令期間,的確是一名清官,誰也無法否認。只是,有時候比官場的混子還讓人頭疼,凡事都是一板一眼,死心眼兒得過了頭,根本不肯為大局、長遠考慮——這是當初身為兩廣總督的陸放對萬鶴年的評價。 陸放是陸開林的父親。 程詢外放到廣東任職按察使之前,廣東官場可謂一塌糊涂,百姓亦因此深陷水深火熱之中。 皇帝派程詢前去,就是去肅清官場、懲處官場上的不法之徒。換句話說,皇帝是讓他去殺人的。為此,特地派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舒明達帶手下隨程詢前去任上——也怕奇才殺人太多,被狗急跳墻的人買兇刺殺。 程詢首次與萬鶴年打交道,起源于一位名叫汪祖壽的一心向善的商賈。 汪祖壽當時富甲蘇杭一代,輾轉去了廣東,是為了幫朝廷賑濟兩廣百姓。 見到程詢,道明初衷之后,他對程詢直言道:“有一點,要請大人通融。來日在下要交給朝廷的賦稅、兩廣的銀子,三二年內,賬目都要經由按察使司。不合規矩,但是我信不過別人,別人也保不了我的命。此事,大人若能幫忙斡旋,在下才敢留在此地。此外,我可以立下字據,絕不會染指海上貿易?!?/br> “除此之外——” “沒別的了?!蓖糇鎵壅f。 “來日我若調任至別處——” 汪祖壽道:“大人調離此處之時,這里必然不再是以前、如今的風氣?!?/br> 程詢笑微微地凝視著汪祖壽,“您若守諾、為人清白,該我幫忙斡旋的,都會盡力。只是,您得明白一點,事到臨頭起反復的話,我定會翻臉無情?!?/br> 汪祖壽笑了笑,“大人來這里一年的光景,為多少人翻案昭雪,懲戒了多少貪官污吏,天下皆知。您也放心,您如今絕不是仁厚寬和的名聲?!?/br> 程詢朗聲笑起來。 事情便這樣定下來,在程詢稟明皇帝、幫忙斡旋之下,汪祖壽以驚人的速度在廣東扎根:出高價讓幾十間掌柜的把店鋪轉讓給自己;派出手里五名大管事帶人去各地,以高于市價三成的價錢,收購百姓家中存著的茶葉、水稻;收購上來的糧食八成上交按察使司,賑濟最貧苦的鄉鎮百姓;最令人咋舌的是,捐銀三百萬兩,用做打造戰船。 對于此人近十年來經商的情形,程詢也請舒明達幫忙查了,蘇杭一代的錦衣衛傳回消息:雖說無jian不商,但在商賈之中,汪祖壽是仁厚之輩。 有些百姓說是活佛顯靈了,有的說是財神爺降世了。 官場情形卻是大相徑庭。 從這時開始,程詢的簽押房就沒斷過官員。問他為何越權干涉商人繳稅的人有之,要求看汪祖壽經手諸事賬冊的人有之,氣沖沖來質問、威脅他的人有之。 他們就是要仗著天高皇帝遠裝聾作啞,就是要跳著腳地拉幫結伙找程詢鬧事。 程詢起初一概不理,沒時間:梳理汪祖壽及時交上來的賬目、入賬存檔,跟皇帝討得力的專司這筆賬目的人手,向陸放討要賑災的官兵、去最貧窮的鄉鎮縣城賑濟……哪一件事,都比應付那些官員重要。 官員因為他的避之不見,肝火更為旺盛,六名知府、四名縣令聯名上疏告他的狀,大意是他與商賈勾結,牟取暴利,汪祖壽剛到廣東,他們便已發現諸多端倪,懇請朝廷派御史來徹查。 不是程詢消息靈通,那些人根本就沒想瞞他,四處放話。 十個聯名上折子的人,竟有懋遠縣令萬鶴年——那個算是廣東當時碩果僅存的清官。 要知道,萬鶴年管轄的懋遠縣,一萬人左右,一直窮得叮當響,如今是賑濟的縣城之一。 想不通,就要見一見,何況對方一直在等著。程詢當即喚人去請。 程詢沒換官服,坐在長案后方。 萬鶴年身量不高、精瘦,一看就是分外耿直、倔強的面相。見程詢一身便衣,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停下腳步。 程詢指一指近前的座椅,“坐下說話?!?/br> 萬鶴年卻道:“卑職此番前來,是為公務。請程大人換上官服,卑職才好詳細稟明?!?/br> 程詢淡然一笑,“那你不妨回去,等我治了你擅離職守的罪,再說別的?!?/br> 萬鶴年皺了皺眉,冷笑一聲,眼含鄙夷地望著程詢。 程詢睨著萬鶴年,眼神由溫和轉為冷凜。相對而言,貪官污吏不足為患,最棘手的反倒是這種墨守成規冥頑不靈的清官。整治,于心不忍,亦可能激起一方百姓的民憤;不整治,日后他底氣更足,時不時地給你添堵。 但是,不知好歹、影響大局的人,在程詢這兒,與贓官沒有任何區別。 對視片刻,萬鶴年斂目看著地上方磚。 程詢語氣涼颼颼的:“坐下說話,或者,走?!?/br> “卑職站著說話?!?/br> “說?!?/br> 萬鶴年道:“商賈汪祖壽的事情,卑職不知大人與陸部堂是如何說動了皇上,但卑職以為,二位犯了大忌?!?/br> 程詢側轉身形,換了個閑適的坐姿,“怎么說?” 萬鶴年瞬間義憤填膺起來,“商賈是什么東西?官府怎可與商賈糾纏不清?日后若是出了商賈亂政的事,是你程大人擔得起的干系?!” 程詢眸子微瞇,“不過五十來歲,耳力、眼神就都不行了?宣讀皇上的旨意時你沒聽到?邸報上的字都不識得?” “圣旨、邸報怎么來的,程大人比誰都清楚?!比f鶴年又冷笑了,“卑職實在是想不通,汪祖壽為何誰都不信,只相信你程大人所轄的按察使司?眼下他的確是會給百姓一些甜頭,可誰知道他真正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打通了海上貿易這條路,眼下他付出的這些銀子,比起他要賺到的,不過是九牛一毛。況且他那架勢,分明是有備而來,焉知不是你程大人早就與他商議妥當了一些事!” 程詢不屑與他解釋,“說得好。這些你寫到折子上就是?!?/br> “卑職要奉勸程大人一句,上有黃天,下有厚土,中間有黎民百姓,人活在世上,總該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程詢問道:“你對得起懋遠的百姓么?” 萬鶴年語聲鏗鏘有力:“卑職無愧于心!” 程詢追問:“汪祖壽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