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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什么應天府、京兆府,小幅小幅地賣回當地交引鋪。這年頭信息不發達,東京城里發生的經濟大案,外地官府也許有所耳聞,但細節方面的卷宗畢竟到不得手,不知備細。 各地交引鋪也知道茶價似乎即將攀升,這會子鋪子里多屯點茶引,到時不愁沒有搶著來逐利的商人。 或者,以略低于市場價的價格,直接出售給相關的商人。雖然看似虧本,但這茶引本身就等于白來,又不是她血汗掙的,只求快速脫手,絲毫不加心疼。 也奇怪。過去為了幾枚叮當響的銅錢,疲于奔命的日子里,恨不得買根蔥都講價,從十文錢里奪出一文錢,也是能讓她興奮好一陣子的“壯舉”;而現在,終于做到了心無掛礙、寵辱不驚;原價一百貫的茶引,九十貫飛速出手,她居然還覺得賺到了。 還有更舒坦的事兒。那交引鋪掌柜的白白損失了五十萬貫尾款,哪肯就此罷休。仗著開封府撐腰,眼下生意也不做了,派人拉幾條橫幅,天天堵在西門慶門口討說法。 “以官欺民喲——無法無天嘍——原來這京城里,還有人不把官家放在眼里,巧取豪奪,只手遮天啊……” 潘小園喬裝改扮,親自去西門慶家門口觀摩了一遭,看到“討說法”的伙計們占道哀號,行人紛紛避之不及,心里別提多美。 半晌,朱門里出來一個老管家,徑直走到那“討說法”一隊人跟前,立定一站,一臉嫌棄神情,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個人,而是一碗碗陳年餿飯。 “不就是要錢嗎?拿去,拿去!就當我家老爺打發要飯的了!” 交引鋪掌柜顯見占理兒,開封府也就默許他們用這種方式催債。但西門慶府上誰能高興,把道兒都占了,出行不便不說,這么大嗓門天天號喪,不是讓街坊四鄰都看笑話嗎! 更別提,府上偶爾還來同僚訪客親戚朋友,要么高頭大馬,要么兩人小轎,何等的威風氣派,被一溜煙的請進他西門府,看得羨煞旁人——現在呢,迎接他們的,就是這丈二的橫幅,上書五個大字“還我血汗錢”?不知情的還以為他西門慶卷了家財,落草為寇,跟他小姨子跑了呢。 只好揚湯止沸,暫時將這群人請出街去。家里找出百十來貫錢,派人抬了出來,往街上一丟,怎么著也能把這些人堵上嘴吧。 誰知人家交引鋪的伙計們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家欠的可是五十萬貫尾款,這百十貫算什么,塞牙縫都不夠! “當俺們是叫花子呢!”來鬧事的伙計里不乏口才一流的,更有專業雇傭的鬧事潑皮,“你家老爺一毛不拔留著錢打棺材呢!哎哎哎,大家伙都看看,京城里頭一號人為財死大官人,人家是坑蒙拐騙樣樣全,生財有道無人比,古佛臉上剝金漆,黑豆皮上刮皂粉,蒼蠅背上刮里脊,炒菜油都用的是地溝里撈的!知道他坑了咱們多少錢嗎?——五十萬貫!……” 聽得那老管家一臉苦相,彎腰跺腳,連忙拱手作揖。 “幾位大哥噤聲,噤聲,別瞎說,我再去向老爺稟報下還不成嗎!” 花錢買清靜。東拼西湊,湊出五百貫,暫時還過去。幾個伙計開箱一驗,哼一聲:“這還差不多?!?/br> 將那“還我血汗錢”的橫幅收回去,手一招。 “兄弟們歇工!累一上午了,先去吃了午飯再說!今兒咱有錢花了,就去——東城那個孫巧手點心鋪搓一頓,如何?” 幾個人轟然叫好,大搖大擺地走了。支橫幅的架子倒還留在原地。 那老管家無計可施,朝那架子踢兩腳。原地嘆口氣,歪歪斜斜地回去了。 潘小園看得直樂呵。 只可惜,西門慶仍然躲在他的深宅大院里,身邊仍然有錢雇保鏢。只要他再賣些產業,遣散些閑人,憑著他的商業頭腦,像上次一樣東山再起,倒不是不可能。 第198章 雨樓 董蜈蚣飛快地去了。 那小廝看來并不介意她對旁邊下人囑咐什么,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引路。 走的都是人煙熱鬧的大路。潘小園一顆心又放了五分,故意走得慢吞吞。 清風樓雅座里,已經等了個面紗娘子,纖瘦高挑,那身段隱約有些眼熟。 等走近一看,潘小園差點叫出聲來:“孟玉樓!” 西門慶的三姨娘,那個靦靦腆腆、從不多說話的前寡婦,她找自己說話? 看看旁邊的人來人往,不像是個設圈套的好地方。于是徑直坐在客位,放粗聲音,跟她唱個喏。 孟玉樓顯然也有些緊張。茶喝了兩盞,才低聲說:“這位官人,拙夫西門大郎,他……在官場上得罪的人,就是你吧?!?/br> 語氣做小伏低,內容卻如同一陣狂風暴浪,直接扯下潘小園多日的精心偽裝。 放冷靜,盡量平淡的語氣,不置可否:“娘子說笑?!?/br> 孟玉樓苦笑:“官人莫要遮掩。奴家在院內閣樓上,不止一次見你在敝宅附近閑逛了?!?/br> 潘小園心里又是一沉。她好精明。 為了方便,她的偽裝,每一次也并無太大變化。況且,無論面孔怎么偽裝,身材總歸不變,這也讓孟玉樓注意到了。 不過也只有孟玉樓住的閣樓一角,能稍微看到大門口街道的模樣。但她總共沒來西門慶宅子旁邊觀察幾次,孟玉樓顯然是早就有心。 西門慶也不會猜不出是有人針對他。這是派人來試探呢? 想想又不太可能。若是西門慶的試探,何必派他的小妾出馬。 況且,這一路走得也是遮遮掩掩,旁邊的小廝還不時的左顧右盼,倒像是孟玉樓自己偷著從宅子里跑出來了,見不得光的約人見面了。 西門慶眼下時運不濟,宅子里下人遣散了一半,想必內宅便也看得不太嚴,孟玉樓要想出門,比以前容易得多。 正猜測著,孟玉樓卻低聲開口了。 “奴家一介女流之輩,官場的事,奴家不懂,也不是奴該插手的。但……拙夫既已損失錢財,什么仇怨,五十萬貫,總能兩清了罷。奴家懇請官人收手,給我們一條生路!” 懇切說完,款款離座,竟是深深的朝她拜了下去。 潘小園一驚,本能的趕緊還禮。她要對付的是西門慶,孟玉樓跟她無冤無仇。 可終究是一念之差。孟玉樓眼下明顯有求于她,如何能客氣。 改為伸手將孟玉樓扶起來。淡淡道:“娘子言重了。尊夫不是在官商兩場上如魚得水,眼下我們不過是缺錢,請他周濟些個,九牛一毛,堵誰的路了?” 依然是模棱兩可。孟玉樓有些看不清,這人究竟是尋仇,還是單純求財? 她也是個極有主意的,此時語氣稍微硬了些:“冤各有頭,債各有主,拙夫一人就算做了什么不厚道之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