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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卻是一家老小。官人若把事情做得太絕,也……怕會折了福分?!?/br> 潘小園被她這么軟中帶硬的刺一句,免不得微微臉紅,隨即輕笑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家老小難道還能餓著?” 孟玉樓咬著下嘴唇不說話。潘小園心中忽然一動。 沒看出她和西門慶有什么生死不渝的情誼。今日雖然貌似“求饒”,但到底在求她饒誰呢? 冤各有頭,債各有主——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西門慶做下的孽,她孟玉樓不愿意跟著背鍋? 大著膽子,試探一句,微微欠身:“再或者,難道尊夫難道要賣了娘子還錢不成?” 一句話中帶著調笑,眼神向高衙內看齊,肆無忌憚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似乎在估量,這么一位美貌姨娘,能賣出多少金子。 孟玉樓低了頭,卻也許是自覺著眼下有求于人、低人一等,也沒顯出什么堅貞烈婦的那種惱來。 “倘若奴家去官府報案……” 潘小園笑得更歡。孟三娘子聰慧是聰慧,卻從沒在底層摸爬滾打過,也沒半點社會經驗。說報案就報案,可連“被告”到底是個人還是團體,是尋仇還是為財,甚至“團伙”成員到底幾個,姓甚名誰,可全都沒套出來呢。 孟玉樓也知道這個威脅沒什么效力,明顯微微一臉紅。 再一轉頭,一張白皙微麻的臉上,就算是透著薄紗,可也看出真真切切的紅了。 只見燕青已經趕來雅座近旁,遠遠的跟潘小園做了個手勢,示意旁邊并無陷阱埋伏。董蜈蚣想必也通知到了,邀約的是位“娘子”,因此燕青一路趕來,已經順帶除了化裝,恢復了本來面目。 作為與西門慶有著一面之緣的點心鋪老板,燕青那日給李嬌兒賀壽,并沒見過孟玉樓。但一見她穿著打扮、談吐舉止,還是將她的身份猜了個七八分。 一上來先給孟玉樓定心,眼神指著潘小園,微微一笑:“娘子莫要多慮,我家主人極是好說話的,從來不為難婦道人家?!?/br> 這么一來,也算是表明了身份。最后一句“從來不為難婦道人家”,顯然是給他自己臉上貼金呢。 孟玉樓輕輕“嗯”了一聲。畢竟少出閨房,眼下貿然邀約,邀來兩個大男人,她也未免有些慌。 還是柔聲堅持:“奴今日前來,并非受拙夫所托,乃是我自己……俗話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官人若能放奴一馬,奴家感激不盡……” 此時周通也遠遠的趕來了,保鏢似的守在樓梯口。潘小園徹底膽子肥了,直載了當問一句:“那西門慶——要動娘子的嫁妝了?” 孟玉樓咬著嘴唇,半晌才道:“他、一意孤行……” 潘小園試探成功,恍然大悟。孟玉樓身攜巨額嫁妝,當初嫁西門慶,也不過是求個穩妥。在西門慶府上這么多年,沒怎么正面參與宅斗,卻依然地位穩妥,也是靠著這嫁妝之功。對她來說,錢和男人是同等重要的。 有個可心知意的燕青在旁邊助陣,套話便容易了很多。再兩句,便問出來,原來西門慶的財政危機遠比潘小園預估的嚴重。大量的杠桿交易,使他的頭寸雖多,擔的風險也愈大。一旦有了突如其來的缺口,便如積木堆砌的萬丈高樓,被抽出了最底層的幾塊奠基。 西門慶知道,要想留在官場,必須有足夠的錢給他燒。這邊打著官司,急切間哪有錢來。孟玉樓勸他腳踏實地,慢慢攢本錢,但他卻急于翻盤,開始動起了孟玉樓嫁妝的主意了。 “奴家知道,他急于求成,定然免不得虧本,勸諫多次,可是……” 孟玉樓說得楚楚可憐。一低頭,白皙的脖頸下面,隱約現出痕跡。 潘小園還沒多看,那邊燕青眼睛一掃,已經給鑒定出來了,低聲告訴她:“讓她男人打的?!?/br> 潘小園一聽火了。眼看孟玉樓戴著面紗出門,臉上說不定也有呢。 憐香惜玉的情懷留給燕青。她自己堅持心如鐵石。 “所以……我要是不收手呢?” 眼看孟玉樓眼神微變,馬上笑吟吟補充一句:“或者……娘子想要保全自己的財,總得拿些什么來換吧?” 孟玉樓渾身一震,怒視著她。燕青也忍不住看她一眼。表姐今兒個,高衙內附體了? 潘小園漫不經心笑道:“西門慶還有哪些個秘密產業,朝廷里走誰的門路,身邊還有哪些靠不住的人——這些,娘子有多少,跟我說多少。我不僅保你的嫁妝,還會贈你一間宣泰橋邊臨街的鋪面,小廝伙計一應俱全,不用你出面打理,保你下半輩子吃喝不愁。娘子如此聰明能干,何必守著一艘將沉的船?” …… 潘小園頭一次深切地體會到“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至理名言。 莫怪她未曾立刻尋西門慶的晦氣。積蓄實力,厚積薄發,機會便早晚能自己送上門。 當然也靠著燕青一張嘴皮子。孟玉樓已經和西門慶離心,如今也沒了惡親戚搶她嫁妝,也就并不急需男人。眼下靠潘小園一句保證,再加了幾次碼,三間鋪面兩間房,就把孟玉樓從西門慶身邊“買”了來。 羊毛出在羊身上,用的也是西門慶的錢,一個零頭都不到。 不知道其中有燕青多少功勞。孟玉樓戴著面紗,神情難測,但那眼神可是時不時的往他臉上瞟。 頭一次做這種“策反”工作,還是即興的將計就計,她心里未免有些沒底。燕青卻是對付女人的老手了,三言兩語,孟玉樓疑慮漸消,猶豫著拔下頭上釵兒,作為信物。 潘小園一把接過了,笑道:“娘子將箱籠收拾出來,小心莫要讓人看出端倪。三日后四更天,我們會有人在你墻外接應?!?/br> 家資萬貫的堂堂西門慶大老爺,進來府中怪事頻出——說是他家里的一個姨娘,半夜三更被強盜闖入院子,堂而皇之的劫走了! 不僅劫了人,連帶著那姨娘房里的箱籠細軟,也都搬得干干凈凈,連一個腳印也沒留下。 開封府自然也查不出什么結果。說是某某處有一縷斷頭發,某某處扯下一片布,某某處有指甲刮痕——說明被劫的佳人進行了相當的反抗。 然而強盜一沒打洞,二沒破門,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這一切,最有經驗的捕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模棱兩可地提示,西門官人家里可能是出內鬼了。 其實那捕快心里還留著一句話沒說。除非是那姨娘自愿合作,早早將金銀細軟收拾出來,雙手奉給強盜,這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如此重大的作案。 但這個可能,用腳趾頭想想就可笑——府里舒舒服服的過著富貴日子,有哪個女人會自己讓自己被強盜劫財劫人?再說,這話說出來,那就等于當面罵西門慶是烏龜。開封府里人人圓滑,誰肯起頭說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