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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地方果真太過飽足奢靡,容易消磨意志。 薛洵這樣想著,訃文已宣讀完畢,他隨眾人一同磕下頭去,腦門重重貼在地面,心中也重重一嘆:皇上。 *** 九月,太子登基,定次年為洪熙元年,大赦天下。 被流放貴州的柳未嵐回到了蘇州。 未絮前去看望兄長,近兩年不見,細皮嫩rou的白面公子變得清瘦黢黑,雙手粗糙,嫂子和娘哭得厲害,未絮道:“哥哥經此變故,還望痛改前非,以后好好安生,莫再惹事了?!?/br> 哥哥熱淚盈眶,道:“自然改過,再不能犯了?!?/br> 過了一會兒,娘忽然想起什么,問:“春喜呢,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 哥哥納罕:“春喜?她不是小妹的丫鬟嗎,怎么會跟我一起?” 未絮垂下眼簾,沉默片刻,道:“或許她自己去哪里過活了吧,外頭自由自在的,回來做什么,隨她去吧?!?/br> 聞言,娘也不做多想,繼續拉著兒子詢問關懷。 月末,晚夕,薛洵從衙門回府,獨自關進書房,約莫戌時三刻,把未絮叫了過去。 “朝廷準備調我去京城,任大理寺少卿,”他開門見山:“文書已經到了,近日便要啟程赴任?!?/br> 未絮心頭猛地撞了兩下,怔怔的,半晌反應過來,僵硬地笑著作揖:“給二爺道喜,恭喜二爺高遷?!?/br> 他看她一眼,仍是淡淡的,問:“你要不要隨我一起走?!?/br> “什么?” 他低頭翻書,沒瞧她,道:“想清楚再答,我只問這一次?!?/br> 未絮緊攥著手,指甲掐進rou里,提醒她不要亂了分寸。 但胸口那顆心跳得太狠了,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冷靜觀察他的神色,又將上一句話琢磨一番,隨后輕笑一聲,搖頭:“我不走?!?/br> 薛洵抬眸,看進她幽深的雙瞳。 未絮扯扯嘴角:“我走了,歡姐兒怎么辦,難道帶上孩子一起?這算什么?分家?夫人肯定不會同意的?!?/br> 薛洵面色清淡,道:“正是,我也這么想?!?/br> 她接道:“那你還問我做什么?” 他沒吭聲,默然坐在了椅子上。 未絮抓著自己的手:“二爺很累吧,心里也在矛盾,究竟要不要帶我一起走,若要走,必定不能舍下歡姐兒,如此一來與分家無異,府里必然大亂,再說……二房都離開了,月桃又該如何?你不想應付那種麻煩的局面,而且……”她頓住,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 薛洵歪在椅子上望向窗外一輪明月,淡淡道:“確實有些累?!?/br> 未絮深吸一口涼氣,點頭:“你明知我有牽絆,還把問題拋給我,我又不傻,既然聽出你留有余地,自然沒有勇氣跟你走……二爺揣摩人心的本事當真厲害,只是何苦來呢,你不問,我也不會提,何必多此一舉呢?” 薛洵手指若有若無地動著,似乎沉浸在她話里,隨口道:“或許終歸有兩三分情,不大舍得?!?/br> 這下她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兩三分舍不得,七八分厭倦了,對吧?” 他沒說話。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蔽葱跏?,好奇地問他:“男人都這么偽善嗎?既想丟開手,又不愿擔薄幸的罵名,處心積慮露出馬腳,讓女人主動退縮,你們連負罪感都不用承受?!?/br> 薛洵蹙眉:“未絮?!?/br> 她擺擺手:“世間男女,分分合合,本就平常,再說我這樣的妻子,一無是處,給你惹下那么多麻煩,換做旁人也早該膩煩了。二爺覺得累,走就是,你身在公門,本就該出去施展拳腳,何苦拘在這里?歡姐兒有我照顧,你可以放心?!?/br> 薛洵呼吸深沉,一言不發看了她一會兒,說:“大約你也累了?!?/br> 她淡淡一笑:“夫妻之間,還是相敬如賓好。若已經厭倦,不如早早放開,免得以后變成怨侶,倒枉費從前那些恩情了?!?/br> 他不置可否,端起杯子喝茶,發現茶水冰涼,滾入喉嚨一片澀然,尤甚清苦。 未絮說:“我該回房給二爺收拾行李了,這一去只怕幾年也回不來,要帶的東西可不少?!?/br> 薛洵看著她轉身離開,衣裙飄蕩,顯得尤其清瘦。 “未絮?!彼凶∷?。 “二爺還有什么吩咐?” 他猶豫片刻,眉目幽深:“走到今日,不是你我的錯?!?/br> 未絮點頭:“我明白?!?/br> 又道:“只是還有句話想問問二爺?!?/br> “嗯?!?/br> “我想問二爺,為何不索性休了我呢?”她苦笑。 “我從未想過休妻?!?/br> 她又是不懂:“就為那兩三分舍不得,吊著我,何苦來?” 他不答,她便輕輕嘆氣,轉身走了。 ———————————— 戒石碑參見 第一段參考資料、 第四十六章 未絮離開書房以后,薛洵歪在椅子上半磕著眼睛靜坐了好一會兒。窗外月色又清又亮,他捏捏眉心,本想讓人把月桃叫過來,但轉念一想,還是站起身,自己往偏院去。 這個時辰,月桃已經躺在床上歇下了,只是睜著眼睛還沒有睡著,她如今夜里很難入眠,心里壓著一口氣,熬過一宿,精神熬沒了,自然就能睡了。 她聽見丫鬟請安的聲音,一時還以為在做夢,直到薛洵走了進來,她仍愣愣的看他兩眼,方才猛地坐起身,準備下床請安。 “不必了,”他抬抬手:“你躺著吧?!?/br> 月桃自然不敢真的躺下,只僵硬地坐在床沿,局促地抬手整理亂發。 屋子里熏香很濃,薛洵略微蹙眉,推開四扇窗,走到案前隨手掀開銅爐,道:“我讓人配了安魂香,明日給你送來,既能安神助眠,味道又清雅,比這個好,以后別用這個了?!?/br> 月桃回是。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在燭光里若有若無地看著她:“過兩日我要上京去,你在家有什么缺的,告訴大嫂就是,她不會為難你……別再去招惹歡姐兒,未絮也不會為難你,明白嗎?!?/br> 月桃點頭,又猛地搖頭:“二爺要走?” “嗯,”他說:“調職入京?!?/br> 她慌得直掉眼淚:“那我怎么辦?二奶奶……也和您一起走嗎?二爺要扔下我了嗎?” “她不走?!毖︿淅湔f了句,心中泛起不耐,但轉念想到月桃的可憐,又看著她憔悴消瘦的臉,和床邊散落的冬哥兒的小衣裳,也就沒心思計較她的冒犯了。 “你若在這里熬不住,”他說:“我可以放你出去,給你另外尋個好人家,雖不能做什么老爺的正妻,但配一個不愁生計的年輕人,安安生生過日子,也絕不成問題?!?/br> 月桃聞言連滾帶爬從床上撲到他腿邊,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