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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了大江大海,大鯤大鵬;秀才的眼神也像做夢,夢見了青梅竹馬,明眸皓齒。 鯉魚禁不住出聲提醒:“她可不是阮紅芙??!你還要跟我回江里呢!” 它看到白秀才眼里的夢碎去了,那層耀眼的亮光散去了。他局促不安地坐在榻沿上,又滿面窘迫地站起來:“天色不早了,早些安歇吧?!彼桨笌咨?,當著袁清蓮的面消失了。 袁清蓮驚訝地睜大眼睛,眨了又眨,又喊了他好幾聲,才吹熄了燭火。 白秀才蜷在缽里,和鯉魚一起在淺水中睡去了。 袁清蓮背上的刀傷雖然長得嚇人,畢竟不太深,沒有生命危險,只欠靜養一段。白秀才又這么千殷勤萬殷勤地伺候著,恨不得割自己的rou替她補上似的。鯉魚急著要她好起來,只消把這個嬌滴滴的大家閨秀送走,就能和白秀才回江里了??砂仔悴藕喼惫砻孕母[,比它還急著要她康復。 第三天中午,袁清蓮一睡著,白秀才便牽著她手兒,身上的紅光一波一波渡到她身上。 鯉魚嚇得叫道:“你不要命了!還沒學會,怎能亂使呢!” 白秀才足足渡了一個時辰,面白氣弱,冷汗涔涔,起身時幾乎暈去,腦袋在床柱上撞了一下。 鯉魚緊張地盯著他,見他捂著胸口,慢慢緩過來,才出了一口氣。 白秀才柔柔弱弱地挪到案幾上,一下子變成個豆丁兒,癱著起不來。 鯉魚一聲兒不吱,埋頭在水里,等了半天,終于頭頂水響。白秀才悄悄地滑了下來,挨著它身畔,蜷成一團睡下。 鯉魚從他的領子里,隱約看見了一道縱貫背部的傷痕。 接下來的日子,鯉魚再也沒有說什么。白秀才已經撩起了年少情夢,一夢無絕期了。袁清蓮不是阮紅芙,可她漸漸把白秀才的心挖走了。白秀才給它講過很多故事,比如牛郎魚和織女魚,活在兩條永不交匯的河里,只能通過每年疏通一次的運河相會;還有梁山伯魚和祝英臺魚,死了以后變成比目魚在海里飛啊飛。鯉魚擔心,如果阻止白秀才,即使回到江里,他說不準也會害相思病死掉,變成半片比目魚飛啊飛。 袁清蓮對她背上的傷口睡一覺就消失了感到非常驚異,更加仰慕白秀才的“神仙功力”。被她那樣崇敬加愛慕的眼光注視著,白秀才活像只花孔雀一樣抖起來,時時想開屏。鯉魚每次想氣,想笑,全都忍著,變成泡泡吐在缽里。 后來,袁清蓮要回家,白秀才立刻就打點起來,托著鯉魚缽兒,坐著小船,坐著驢車,坐著轎子,一路依依不舍地送她,要流淚也背過身,偷偷地哭。眼淚水兒落進青瓷缽里,又苦又咸,鯉魚拼命忍著不抱怨。 將進府邸的時候,袁清蓮突然大膽地抱了他一下。秀才手一滑,鯉魚缽兒險些脫手,鯉魚嚇得叫了出來。 袁清蓮松開手,羞澀地說:“白大哥,你……” 白秀才歡喜得手抖抖的,低著頭:“我一定來……提親?!?/br> 鯉魚一顆心沉了下去。 第24章 被圍 從袁府出來,白秀才幾乎要飛到天上去。 一進袁府,袁家父母就先把女兒心肝兒rou地關心了一通,又冷臉把女兒和生人都審問了一通,為知州一家的遭遇掉了幾點淚,喊家丁去報了官。袁清蓮向父母大力推薦了救命恩人,盛贊他法力無邊、溫厚淳良、滿腹經綸,羞紅的臉蛋兒將心跡展露無遺。面對未來岳父岳母,白秀才表現得彬彬有禮、進退有度、辭氣清暢、態度從容,很有貴公子的模樣。他走到大魚缸邊時,鯉魚懇請金鯽魚們配合一下,所有的金鯽魚立刻翹起尾巴猛點頭,看似齊齊叩首。 袁府一家人都被這個奇景震住了,白秀才的神仙身份立刻得到承認。袁父試探了他肚里的墨水后,甚至隱約透露出了招他為婿的期待。袁母則變著法兒不??滟澟畠?,喚茶喚水殷勤極了。與袁府的親事一下子成了可望可及的美事。 走在路上,鯉魚見他快笑傻了,終于喝道:“傻子,看路!水都灑了!” 白秀才忙賠罪:“對不住,對不??!” 鯉魚沉默片刻,說:“你當真要和她成親?你不和我去跳龍門了?” 白秀才腳下一滯,慢慢地走了兩步,垂頭道:“只要她要我,我就跟她走……魚兒,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已經跳得很高了,一定能跳過龍門。何況,我們已經做了九百九十九件善事了。你放心,我陪你做完最后兩件再走?!?/br> 鯉魚怨憤地說:“騙子!大騙子!你走罷,我不要理你了?!?/br> 白秀才柔聲勸慰著它,突然腳下絆了一下。他急忙把鯉魚缽兒舉起,一跤跌在石板路上。前面停住了兩雙腳,后面也響起了腳步聲。白秀才揉著下巴頜兒,正要站起來,被人從后面一腳踩住后心,重得他一口吐出血來。幾滴血落進瓷缽里,鯉魚嚇得幾乎叫起來。 前面的人用靴尖挑起他下巴:“就是這個小白臉?” 另一個咬牙切齒道:“就是這個玩意兒,大概是水里的妖精。在城里看見他,我才認了出來。就是他壞了我們的好事!” “怎么知道他是個妖精?” “水里的東西大多怕火,干脆拿火燒一燒?” “要不拖進巷子里,扒光了看看?!我還沒看過妖怪長啥樣呢?!?/br> 四個江匪很好玩地看著他,可白秀才一點都不覺得好玩。他縮成一團,把水缽護在身下,恨不得馬上變小逃走??伤幼吡?,鯉魚怎么辦呢?沒人會管這毫不起眼的水缽。江匪多半會奪過瓷缽一把擲碎,鯉魚就得掉在瓷片和爛泥里。沒人管它,沒多久就會死的。 他又看了鯉魚一眼,吐掉嘴里的血水和灰土,徐徐站了起來。 江匪們按住了懷里的刀把,眼神像利刺一樣看著他。 他拍拍衣上的灰,冷冰冰地說:“若輩真狗子也,膽敢冒犯神明?!?/br> 有個性急的江匪“哈”地發聲笑,揮拳便打。白秀才微微一閃,伸指從唇邊抹下一滴血。那滴血帶著一種極其濃艷的紅光,彈射在他臉上。江匪“嗷——”一聲慘叫,捂住臉。三個同伙看時,卻見一根細長的紅色冰針貫穿了他整個面頰,穿透牙床。 蛟是水中化生之物,其法力最能與水共鳴。江海猶能呼應,更何況他自身的一滴血? 看起來像個小頭目的江匪怒喝一聲:“你使的什么妖法?!” 白秀才嘆口氣:“難道這點教訓不夠?”他伸出五指,罩向那中招的江匪面門,手上紅光一動。那根閃光的紅針立時飛離他面頰,在小頭目腦袋邊穿梭數匝,回到白秀才指尖上,還是一滴濃紅的血。小頭目連叫痛的時間都沒有,捂著嘴彎下腰來。同伙忙拿開他手:“老大,怎樣了?”小頭目伸出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