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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次救命之恩,我早就拔出你的腰刀,親手殺了你這個仇人!” 阿史那卻笑道:“云麝,我的小天女!你有所不知,她是我的義母,是我非娶不可的閼氏,卻不是我心底那個人。至于我心里有誰,你再清楚不過,那片紅葉還藏在箱底呢——霜驛雞啼起,秋風殘月沉。何來相思意,教我眠不成?若死在你李云麝手中,我心甘情愿!” ——何來相思意,教我眠不成?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了之后,你就知道該從了誰!云州已破,你無處可去!” 說話間已到黑色營帳前。一名俘虜由突厥勇士們押至帳外。一名勇士朝他腘窩處發力狠狠一踢,云琰即仆地跪在戈丹馬前,左臉的黑紅色胎記沾了地上的一層細雪。阿史那攜云麝下馬。云琰頭發散亂,衣衫破爛且浸透血漬,臉上、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傷痕累累,奇慘無比。兩手反綁在身后,腳上銬著鐵鏈。他仰天瘋也似的狂笑一陣,接著含恨瞪向阿史那,一雙眸子宛若寒刃剜來:“為什么不殺我?為什么不殺我!” “我不殺你,全因感念你當初之恩。若非你出言勸老將軍,他絕不會讓我參加賽馬大會。我也就無從得到這柄金馬鞭?!卑⑹纺菗P手,手中正是金馬鞭。 “可笑,可笑!你,你這蠻子若是真感恩,就不該破云州、殺漢人!我們如此相像,都是不服輸不認輸的人,本可成為知己——如果你不是個突厥人。你騎上戈丹,我還想與你再賽一場?!?/br> 另一名勇士罵道:“你是什么東西,也配與我們可汗賽馬?”阿史那抬手止住他,目動睫顫,迅即上了戈丹的背,叫道:“你們還不快給云大將軍松綁,準備馬匹!” “我的鳴雪已死,我要一匹同樣的黑馬!” 馬場上,跑贏了的阿史那遠遠朝云麝招手而笑,叫道:“云麝,云麝,我又贏了!”此時,一支流矢射向阿史那的胸口。 他臉上笑容一滯,霎時從馬背滾落到雪地上。踉蹌步履強撐一腔勃勃野心,刀入頑石起寒鳴,喘聲連連,血流汩汩。 “齊統——齊統——” ——何來相思意,教我眠不成? “少將軍,我們來遲了。這招詐降之計,將軍用的甚妙!”箭士們跪地來報。 戈丹絕食而死。 其后阿史那賀魯之亂由新帝平定。云琰與家人團聚。三十歲那年,云琰因功高震主、居功自傲而被新帝安上謀逆之罪,賜一道白綾,一壺毒酒,一柄匕首。云琰飲鴆死時,家中青鳳撲翅亂飛,連叫數聲“且散了去!”,投地而亡。 ☆、曲終人散 揚州城一處茶館里,一個老頭子正在說書:“卻說這兩年前,山上本有個凈因觀,觀里有個妖狐變的女道士,號慈渡。某一天,長安城來了兩個貴客,一個是書生,姓顧;另一個是劍客,姓鳳……” 臺下幾個頑童起哄道:“莫不是兩年前被道玄真人收了的那兩個妖怪,金婆婆和慈渡?” “莫要打岔,且聽我道來?!彼研涯疽慌?,接著繪聲繪色地對客人們講道,“回說那慈渡,慈渡對顧生一見傾心,夢見顧生在墻上掛著的那副竹石圖里對她招手呢……” 又有人笑鬧道:“哦,這狐貍精定是思春了!” “恰巧顧生在觀中養傷,兩人便日久生情。誰知,有一回符咒失效,慈渡誤墜蠱井,身負重傷。師姐便指使一個芍藥精去挖了劍客的一顆七竅玲瓏心,來救慈渡師父??蓱z劍客身死異鄉!可是,那劍客還有個師妹,因阿史那賀魯之亂提前從塞外回了揚州,打斗中誤以一把狼刀斬了慈渡!真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一個茶客說道:“這個故事太老套,不好聽,換一個,換一個!” “好!”說書人又把醒木一拍,換了一副哀戚的腔調,“長安是個什么去處?富貴溫柔,錦繡繁華。這長安有個云家,云家有個二兒子,和鬼市中的樂坊女伶結下了私情。當朝兵部大臣黃瑜有個meimei,年方十六,花容月貌。因黃、云兩家交好,婢女誤傳婚訊。云二丁父憂,不能再去鬼市,乃托家仆傳信給女伶。這家仆賭錢誤事,未能傳達口信。女伶以為云二必娶他人,醉酒后誤墜鳳棲湖而亡。云二不知女伶已死,和朋友行酒戲藏鉤時,眾多手臂里竟有一只女子的蒼白的手……” 頑童們無心聽說書,又一陣嬉鬧,散去了。 ☆、番外·蘭因荒寺 多年前。 蒼巒隱隱,泉澗泠泠,雨針落紛紛。一川煙草虛渺渺,風煙又滿揚州城。子規背載雨氣,啼鳴聲浮沉游弋,低回不已。天穹有流云在抱,幽坳有山寺在懷。幾柄油紙傘撐開圓蓋。傘沿一抬,目光一轉,為人開道的一名家仆停下腳步,恭聲報說:“老爺,你看,天色已晚,雨勢連綿不絕,夜間山路多艱險,不如留宿前頭的蘭因寺吧?!?/br> 恰巧一名白發老樵夫唱著山歌,擔著兩筐柴禾路過,聽見了家仆的話,連忙放下擔子,插嘴道:“各位,你們有所不知,那荒寺可千萬留不得人!此處鄉民曾往這蘭因寺的神像金身前供過許多香果糕點,祈求平安和順。誰知,每次供品都無故失蹤。鄉民村人大多愚昧無知,以為神佛有靈,現了真身,吃了供品??墒?,我看哪,恐怕不是神佛,而是有鬼!有鬼!” “哦,有鬼?多謝好心,可我一介書生,不信鬼神不信天,惟信‘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而已?!贝藓榇笕藦娜輷犴?,笑答那老樵夫。他年近不惑,身材魁梧,方臉闊口,唇上兩撇黑須,一身青灰色暗回紋綢緞袍子,腳著一雙謝公屐,打扮得像是個翩翩讀書人。身后是他的長子,年方十三的崔識秋,眉若刀裁,目若寒星,頭束青玉冠,腰佩桃木劍,好一個玉面少年郎。老樵夫再三勸不過,也就嘆息一聲,挑起擔子唱起山歌走了。一行七八人往蘭因寺去。 崔洪推開正門,眾人只見寺內破敗凋敝,空余滿目荒凄。草木深深,斷壁頹垣橫幾處,蕭蕭風無情。里屋門內窸窸窣窣,切切嘈嘈,異響不息,仿若春蟲驚鳴。崔洪方欲探手推門,屋門卻戛然一聲由內擊開,驚得他們一顫——一雙死白的小手緩緩從一線門縫里探了出來,緊接著現出一個小女鬼,蓬頭白衣,呻、吟有聲。 “冤哪,冤哪——” 腳下驀地被高高的門檻一絆,小女鬼“哎喲”一聲,吃痛地跌倒在地。 “……”崔識秋見狀心中大悟,兩三步跨去,彎腰半蹲在小女鬼旁邊,笑嘻嘻地拿手指頭輕輕戳她的頭:“阿爹阿爹,你快來看,這是只假鬼!小鬼小鬼,你叫什么名兒?” “我不是小鬼,我叫阿蘅!”小女鬼一手揉按著酸痛的膝蓋,扭頭噘嘴答道,蓬亂的長發下依稀可見一張清秀小臉。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