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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斷人世間相對的善惡同對錯的時候,文啟就已經開始了九死一生的顛沛生涯了。 在這既短暫又漫長的半年光景中,他同羅冀還對這個世界尚且懵懂的情況下,就已經踩在刀尖上行走,已經見識到了太多太多人性中惡的、暗的那一面。 天災之后,必有“*”。 完全人為制造的種種災禍,讓天地宛如煉獄。 以至于雖然羅冀仍舊有些懵懂,需要時間同知識來開竅。 但已經開蒙了的文啟卻在飛速的成長,在“人性本惡”的認知同敏感上,已經有了他自己飽經世變的見解,甚至于已經慢慢形成了他的世界觀。 他也因此練就了一身鑒貌辨色的本領。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也就是他們與人同處的時候,有可能只是旁人嘴角眉梢的一個細微動作,也可能只是外來的一道轉瞬即逝的目光,就常常會讓他汗毛倒豎,心生警惕。 相依為命的小兄弟兩個能從閻王爺手里搶下命來,可以說很大程度上,確實依仗了羅冀堅忍的生存能力,可幾次三番的絕處逢生,卻是完全依賴于文啟的晝警夕惕。 雖說這一年來的安逸生活,文啟的心緒已經漸漸平復,已經很久沒有惶恐警惕過甚的,可居安思危,警惕的習慣卻已經根深蒂固地長在了骨子里。 一個照面,那呂姓兄弟二人還則罷了,暫且看不出甚的來,可文啟對這位史姓中年男子的第一印象,那就是警覺。 這樣眼神不正,心術亦是不正的小人,他實在見過太多太多了。 而且侃侃而談的諸多內容,貌似順理成章,可實際上卻空洞蒼白,牽強附會。 不過哪怕心里頭再疑慮,文啟也始終沒有堆在面上,只是將這其中的蹊蹺同秦連熊直接點了出來。 秦連熊聽著腳下就是一頓,瞬間明白了文啟的意思,就贊許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是個聰明孩子! 他雖然一直知道家里人俱都非常欣賞文啟的沉穩聰慧,也知道秦連豹一向看重他,但到底因為他早出晚歸,就連自家的小小子都丟給了秦連豹管教,跟家里頭其余的孩子俱都接觸不多的緣故,卻不知道這孩子竟然也有如此敏銳的洞察能力。 他也是真正進入保嬰堂做事兒之后方才了然,敏銳的洞察能力,還有清晰的思路,都是難能可貴的長處。 對大人亦是如此,更遑論孩子。 只這能力卻從來不會從天而降的,必是必得建立在平日里的點點滴滴的積累之上的。 秦連熊心里有些唏噓,暫且將這樁事體擺在一旁,就領著文啟一徑去了正廳。 只一跨進門檻,一打眼望過去,他就知道文啟的警惕是從何而來的了。 就連他自個兒的目光都在下首那位看起來就面色烏青身體羸弱的中年男子身上停留了須臾,才又挪開。 秦連熊是甚的人,或許文啟年紀還小,并不懂得這里頭的貓膩,可他卻是一看就知道這副小身板必是被酒色掏空了的。 再一介紹,果然就是史姓男子。 秦連熊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不管是甚的,連自己都把不住,這輩子還能成甚的事兒。 但此時卻是不露聲色地同人賠不是,又爽快地在下首坐了。 寒暄了片刻,正要直入話題,那史姓中年男子的眼睛在秦連熊的衣裳上打轉了半晌后,卻忽的回過神來,又笑嘻嘻地奉承道:“早就聽說保嬰堂的秦司總是個能耐人,今兒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呀!” 秦連熊卻只呵呵地笑,并不接話,而是拱手問道既是認親,有何憑證。 還順著那史姓男子的話道:“諸位見諒,保嬰堂從籌備到開堂,我日(日)都同這些個找孩子尋家的事體打交代,人都魔障了?!?/br> 文啟就垂下頭去。 今天可是又學了一招了。 據他所知,保嬰堂可不負責幫人找孩子尋家的,起碼至今為止除了自家的那個小meimei外,還沒給旁人找過孩子尋過家。 而且因著之前最早的一批履行保嬰恤產協議的母嬰正好陸續到了半周歲這個坎兒。 按著保嬰堂的條例以及簽訂的契約,第一輪的扶助也就到此為止了。 不知道多少人瞪大了眼睛盯著保嬰堂的下一步動作,而秦連熊同保嬰堂實際上早在開堂的時候,就已經達成決定。 仍舊沒有能力撫養孩子的家庭,第二輪扶助自會續上,繼續簽訂為期半年的契書。 而經過評估之后,慢慢恢復元氣已經有能力撫養孩子的家庭,扶助自是基本到此為止的。 但不管能力如何,這些家庭俱都可以優先租種保嬰堂名下的田地,而且還會給以一些佃租上的優惠。 問題就此迎刃而解,不但越來越多的極貧人家舍棄面子,開始尋求保嬰堂的幫助,而且也聚攏了大伙兒的心,讓大伙兒一心向著保嬰堂…… 可下首并不明所以的三人一聽這話,卻是齊齊心頭一跳的。 …… 而后頭花廳里,秦老娘關心的也正是這“憑證”二字。 既是尋人,必是得有憑證的。 但回答的卻是一直站在羅氏身旁低聲撫慰著的黃氏。 一聽秦老娘發問,黃氏就微微一僵。 不過很快回過神來,過來朝著秦老娘福了一福,就道:“老太太,是這么一回事兒?!?/br> 說著就磕磕巴巴地解釋了起來,告訴秦老娘,也是說給一眾人聽的,道:“我家當家的是走南闖北的茶販子,呂掌柜家里開了家雜貨鋪,早年間買賣上就有來往,漸漸的兩人相交投契,便以兄弟相稱,我們兩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又因著我家當家的走南闖北的緣故,呂掌柜就托他幫著打聽meimei的消息,我們這才知道呂家早年丟了位姑奶奶,把爹娘心痛的甚的似的。這可是積陰功的善事兒,能幫自是要幫的,只一時我們也沒有多想,我家當家的每到一地兒,就拖著熟人打聽一二的……” 黃氏說著,這話越說倒是越順溜了,緩了一口氣兒又繼續道:“這一找就是十來年,哪里知道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在方家見到了十來年沒見過面的朵云妹子,回家后才忽的想起,朵云妹子脖子里不就有一顆胭脂記么!我再這么一尋思,朵云好像也是四五歲的年紀被賣到方家的,口音也對,這不就對上了么!” 說著還點著眼角轉身同羅氏道:“好meimei,都是做jiejie的不是,這么多年,愣是沒有想起來,否則你也不用這么多年都沒爹沒娘不知道自己家在何處,更不至于連老爺子最后一面都沒見上了。你不知道,家里老爺子閉眼前都惦記著你呢!” 一語未完,不但黃氏自個兒哭了起來,就連那兩個婦人也跟著哭了起來。 倒是那老婦人始終嗚咽著,聲音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