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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挖開了才能看見。 這下好了,本來就不算便宜的地價暴漲。不過如今這地價可不是按著良田不良田,肥不肥的來說了,得按著底下能挖出多厚的磚泥層來算。 可是這地挺大一塊,就算挖幾處,又怎么能確定這底下攏共有多厚的磚土呢?這就又跟著興起來了很多器具和行當,出了專門的“看土師”。這些人拿著奇形怪狀的工具,到了一處地,就能指點出在哪幾處打孔,通過這些地方測出來的磚土量,來算這整塊地該當的價錢。 一州之內的田地買賣無比興旺起來,還出了專門買了地囤著,待價而沽,就靠轉道手掙錢的。因為這樣的田地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賣給旁人了,自己種又種不過來那么些,加上同這磚土買賣的錢相比,地上那點出息真不算什么了。要是另外尋人種了,到時候要倒手,又多費一道手腳?!龃笫戮筒痪行」澚?,太麻煩,算了,就荒著吧。 這么一來,那些已經到人手里,開始挖磚土的,上頭合種地的土層都被揭了,自然什么也種不上了。就算等磚土都挖完了,再便宜賣人,光這重新整地開渠的也得不少人工。這么里外里起碼耽誤三兩年的收成。 至于那些還等著售賣的,地主們都懶得賺那幾個佃租,索性就一攤,荒在那里。反正如今這些田地在他們眼里值錢的是底下的磚土,什么糧作之類的都算不上東西。 只有那些挖了又挖,確實底下沒有磚土或者磚土太薄的,才算逃過一劫。只是手里有這樣田地的人心里也未必高興就是了,明明挨著的幾塊田,看人家翻著倍賣出去,自己這里就不值錢,心里直怨老天沒眼。沒辦法了,老實種地吧??蛇吷系亩纪诔晒房械囊话?,這進出水的溝渠時常不通,鬧得自己這里是要曬田的時候水出不去,要浸秧的時候又流不進來水。 同人理論去,那些做活兒的又不是地主本人,至于這會兒的地主是誰也不照從前好打聽了。且就算你打聽著了也沒什么用。從前是大家都種地,相互照應著點好圖個長久和睦。人家現在不種地,挖了這些泥就走了,自然怎么便當怎么來,誰管你合不合適? 沒過上兩年,這一州之內,糧產大降近半,主官就怒了。細查原因之后,封停了許多磚窯,又勒令還田。這賺錢的好路就在那里,你管就管得上了?便開始有人直接把磚土運去隔壁州縣接著開窯燒磚。這下好了,土還被挖了地還被毀了,卻索性連商稅都收不著了。 接下來自然是嚴查,不少縣官和當地大財主們都受了牽連,掉烏紗帽的掉烏紗帽,掉腦袋的掉腦袋。 他這里正焦頭爛額呢,朝廷上有人給他上了彈章了,告他“才不配位,亂策頻出,致毀一地民生根基”云云。這彈章倒沒什么,關鍵是后頭還附了個萬民書,都是當地百姓對主官的不滿。這事情就大了,京城在遣巡按前往之前,先另用飛鴿快馬等路,驗差萬民書的真偽。 結果這一查,果然能找到落筆寫明了名字的老百姓,再沿著人另外問去,并無錯偽。百姓對其所為,真可謂怨聲載道。 雖有“維護良田”一說,可如今明明是磚土和玉凝磚更值錢。只要能賣了錢來,這什么東西不能買?還非就差你這點米糧了?這米糧是各處都有的,玉凝磚可僅此一地!卻要為了那沒多少出息的田面,把磚窯都給逼停了,鬧得許多人一下子失了糊口所依,這才是真的餓死人了! 國朝最重民言的,既然萬民書是真,先不管徹查后如何論斷,只為了之后調查時少受干擾,這官職是非先停了不可了,人也先回京待查吧。 知縣大人聽了事情原委,嘆一聲道:“他就是太不知變通了……” 夫人卻道:“我總覺著家里這些家規家訓太拘人了!做什么一定得這么當官?治下百姓的日子不是他們自己的日子?!他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去不好?管他們做什么!就由著他們挖去,反正商稅上來了,到時候憑著這個政績難道還不能升任了?若是不能,趁早不干了也罷! “有道是‘良言難勸該死鬼’,既他們都覺著這么著對,這么著好,那就由著他們去!到時候死了活了也是人家拿自己的命玩自己的玩法,又不是我大哥攛掇的他們挖田掘土的!他從外放當縣令時候起就一心都是公務,鬧得多大年紀才成的親!可一路上又得過什么好話?這又是圖什么!人的一輩子都是自己個兒的,做什么我們家的人就非得要管那么些人的死活才算是對?!……” 一邊說著一邊眼淚就唰唰滴下來,知縣大人嘆了一聲,將夫人攬在懷里,一時默默。他也沒話好勸她的,畢竟謝家的家訓亦是這一路的。 “牧守一方”,老百姓不懂的,你得教他們;老百姓想不明白的,你得開解引導他們。為官一任,政令定策得務求惠及十年,不以官聲名望為求,必以百姓民生為根…… ——他從小就是聽這些道理長起來的,要問為什么他們兄弟就非得學那么多東西,非得吃那么些苦?因為你得比老百姓懂得更多想得更遠,更替他們著想,才能當好這父母官。 至于說為什么他們兄弟不論當官行商就都非得有益于世事百姓,這事兒他也問過。老太爺說了,——因為你姓“謝”!說白了,你要現在不樂意,晚了,你早投胎時候干嘛來了?! “這都是命?!薄偛荒苓@么勸自己媳婦吧,除了拍拍她表示理解,也做不得別的了。 可事情還沒完。過了一陣子,本來還在商議到底怎么給娃兒們請先生的夫人,忽然定了主意了。決定秋學就讓他們兩個去這縣城里的一處書塾上了。只進出都叫兩個隨侍接送,以便遮掩身份。至于什么拜名師學圣人之道的事情她也不打算了。 知縣大人也沒問原因,還是夫人自己說的:“教的那么出眾全送官府里受罪去,何苦來的。就平平就好,到時候隨便弄點什么營生,能顧全自己,安穩度日就成了。姓謝的不許這不許那的,還不許我們傻么!” 知縣大人聽了發笑:“外人看起來,我們家可是一門三閣老的顯赫人家呢。哪知道這里頭還有盼著自己兒女傻笨憨的親娘。這世上的事,可真不容易看明白啊?!?/br> 夫人悠悠嘆了句:“看不明白也不要緊,要緊是我得活明白了。姓謝的又不是神仙托生的,還非得護佑眾生才算合道理了?都是一輩子,我不愿我的娃兒們一生出來就注定要為旁人活著。往后叫他們自食其力,過平常日子就成了,總不見得就對不起誰了?!?/br> 至于那位真神仙,這會兒正忙著在山上煮豆切果子,護佑眾生什么的她倒也不是不想,只是她也想不明白啊。 第330章 六月黃 夫子夫人的口味同夫子全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