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能打消你的主意？大王嶺山賊成患，上千號的人，別人只知其一，我卻知其二。告訴你件事，你道鳳來縣老爺為何遲遲不到任？不是朝廷不派官，而是過山丟了命?！?/br>
    那人仍背臥，“五年前的舊聞，有何新鮮意？林老兄也不必說政事，那些實在無趣得很。何謂以天下之憂而憂？終歸不過一群高高在上的人之憂，取了個冠冕堂皇的說法罷了?！?/br>
    林先生嗔目結舌，“可你……你既知此事，為何還要……”

    “我若不走大王嶺，如何脫得了身？”那人居然長長嘆了口氣，“無論如何，請林老兄幫我這個忙。倘若這般走法都逃不掉，我便認命，乖乖家去了?！?/br>
    過了一會兒，林家小院的門打開，剛從里面走出一人，四周就圍來七八人，皆謹首小心。那人閑庭信步，那些人卻如臨大敵一般，不敢過近，也不能過遠，前后左右擁護著而去。

    夜色雖濃似墨，氣死風燈的芒光微弱，但立在屋頂青瓦上，節南自高而下俯視，觀得一清二楚，挑了挑秀氣的細劍眉，輕悄無聲踩著瓦片，一路跟他們至劉府前，眼望著人進門，這才返身落地，往桑家大宅的方向，走得其慢無比。

    她回到家，一推房門，就看到柒小柒胖乎乎的身軀填滿整張床，正打輕鼾。

    節南走過去，毫無良心得拍打那張圓滾滾的臉蛋，待柒小柒一睜眼就問，“商師爺怎么說？”

    柒小柒揉著眼罵，“挫小山，臭小山，等我睡醒你會死啊?！?/br>
    “你先死?！惫澞贤硪粡埓采弦惶?，翹起二郎腿，“說?！?/br>
    “能想到把稅錢藏在參加年會的隊伍里過大王嶺，說服了勾欄大院的老舍頭和鏢局張，商師爺原來還有點像樣的主意……”柒小柒突然翻過身來，不管床架子嘎吱亂響，“不對，又是你在背后搞鬼吧？”

    節南不答，閉眼想睡了。

    柒小柒卻有好多疑問，“我怎么想不明白你要做什么呢？”

    “你笨啊?！惫澞匣匾痪?。

    “對，你聰明，師父也聰明，你倆什么事都不告訴我，只要我聽你們話?？墒?，師父那么聰明，死得那么嘎嘣脆。你也小心。我想不明白，有人想得明白，越是聰明的人，死得越快?！卑l出嗤聲，柒小柒轟隆背過身去。

    寒涼冰夜，凝不住心中那片脆裂記憶。

    “小柒——”幽幽微沙的嘆息。

    “干嘛？”悶在被窩里的回應。

    “我絕不會死在你前頭的?！痹僖换?，允諾。

    上一回，還是在師父咽氣前。

    “……”被窩里的大山聳動，“那你就要壞要狠，要非常歹毒。這樣軟趴趴被人告被人坑，半死不活的樣子，我看你會短命?！?/br>
    “嗯，我會非常壞非常狠非常歹毒，保準對你也一視同仁?！彼挠H人所剩無幾了啊，必須活千年，才能護得住，“你這幾日可以去賭坊了，往各張耳朵里扇扇風，說萬貫稅錢要從官道過，能者得之?！?/br>
    被子一掀，大山起，柒小柒睜圓眼，“然后呢？”

    “然后，總有一個山頭的賊動心，到時稅錢搶空，人命死傷，知府大人怒火中燒，新仇舊恨一起算。如今境線暫時安定，可以抽調大批兵力來圍剿大王嶺，將此地匪患清除一凈。到時，我們便能離開這里去都安，春暖花開之時，必定能趕到?！?/br>
    都安，是南頌的都城。

    “知府大人？”柒小柒發出一聲嘲笑，“隨你編派胡扯，我只知道，要是開春你還不走，我就打昏你。赤朱毒，可不是鬧著玩的?！?/br>
    青白臉色，淤浮眼，不是病，而是毒，暫時靠藥吊著。

    “我心里有數?！钡嘀於臼强梢越庖部梢酝系?，節南并不怕，“對了，你在城里四處走，可知春金樓的燕子姑娘是否讓人贖了身？”

    兩人分工合作，一個賺家用，一個扮吃貨。

    “沒有的事，不過那姑娘讓都城洛水園重金買下，算是飛離了雞窩窩，要沖鳳凰枝啦?！逼庑∑庋鎏焯芍?，神情已安。

    “師叔曾待過的那個洛水園？”節南了然，“難怪那姑娘得意，師叔信上說洛水園是官營的歌舞館，上可入宮廷，下可入貴家，只要用心，一生富貴亦不難?！?/br>
    “師叔不就是這么攀上一個好夫君的么？”柒小柒嘟嘟嘴，“我倆真得小心，怕她把你我也往洛水園一送——”

    節南睡意眷濃時嘴不把門，笑到猛咳，“尤其你那出美人壓，誰也扛不住，別說屈屈一個妾位，正妻都信手拈來。先說好，本姑娘可不要喊半截入土的老頭姐夫，非俊郎才子的姐夫不可?！?/br>
    柒小柒也哈笑，“那是。壓我，還是被我壓，生死之間只能選一樣。其實，我最佩服你兩個jiejie了，想找好看郎君，本縣沒有，就到外頭搶來。這種事，若男方真不情愿，誰能強迫得了，還住一起那么久？外人懂個屁，就知道張嘴亂噴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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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引 有風南來

    節南把臉埋進被子里，滾笑出淚。

    小柒不知，她有兩個jiejie，姐夫卻不止兩個。逃了的，jiejie們不再稀罕去追回；不逃的，當真有了好好過日子的心，可惜卻是給桑家陪葬的悲命。

    第二日一早，柒小柒弄好早飯，“我想了整晚，都說大王嶺前地獄門，這三百里大山雖是南頌土地，成翔府卻幾乎無實治權，人和貨有去無回，老舍頭為何還組了隊去參加年會？不怕死么？”

    節南早想過這事，“大王嶺珍林異木何其多，方圓數百里天生天長著南方罕見的藥材香料，不怕死想發財的人總歸有。再說那千把賊人各自劃分山頭，平時還算安守現狀，互不干擾。各寨拿著那么大的地盤，也撒不了那么大的網，運氣好就能安然來去。至于一群雜戲獻舞的藝倌兒，去時雙手空空，誰會圖他們的錢袋子？”

    “小錢那伙賊也看不上，不如讓他們來回方便，有空還能進城看個戲耍個樂，不然這么個小城縣，真一點玩地兒也沒了?！逼庑∑馔蝗煌ㄓX。

    節南卻嘆，鳳來縣的百姓就不曾想過桑家的好處。

    當年她爹桑大天領兩兒子，養著縣兵上千，個個勇猛彪悍，山賊怕得要死，山路暢通，南北貨通，鄉村都富裕，。但等桑家這個閻羅沒了，山賊那群小鬼囂張，鳳來也窮了，鳥都不愿飛過。

    再看如今，富人開始吃老本，窮人尚不知災，成翔那邊三不管，山賊搶村搶鄉，進而搶城，再來大今蠢蠢欲動，這三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