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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無所覺,仰著臉望著顧凌羽,張著口發狂的嚎著,宛如厲鬼。 他什么也說不出來?!鞍⒁列〗恪贍?!雪浪!徐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窮途末路的老獸,在死夜里最后的瘋搏。 顧凌羽閉眼落了淚道:“福伯?!备2砗笫值娜说皖^訥訥:“少莊主!……我們怕傷著他,不敢妄動?!鳖櫫栌鸬溃骸拔抑?,不怪你們?!被厥纸饬伺L,蹲下給福伯披上了道:“福伯,天冷,回房罷?!备2强莨前愕氖钟昧ψプ∷?,兩行老淚這才滾滾而落下來。 “少莊主……” 他動著喉頭,口里荷荷有聲。他緩緩探手,伸著想摸他臉。顧凌羽便將臉湊上前去給他,他感受著那冰冷刮人的手指蹭著自己肌膚,臉上涼氣入骨,撕心裂肺的痛。他不知何時,自己已熱淚浸濕了臉頰。 “……是我,福伯?!?/br> 福伯大張著嘴,從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哭泣。這一刻他似乎明白過來了,確認了顧凌羽確是回了來。顧少莊主失蹤了半年,徐子奚連父孝也沒出便遠走緝兇,臨走隱晦的透露了,要他小心門戶。福伯在家里哪一日不為這兩個年輕人多上一炷香、多求一聲佛呢?孤零零守門的日子一過就是半年。那日徐子奚又是留了個紙條便出門,六扇門的捕快有的是公事。徐家沒有人了。福伯在家里,關上門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他一日復一日的等啊。 他等來兩具殘尸,一座牌位,還有兩個失蹤了死不見尸的姑娘。 這一生也沒能善終。他終于發著抖哭道:“報仇!……”顧凌羽別過了臉不敢看他?!案2?,您先起來罷。您病重了,怎能這樣折騰。我送您回房,讓大夫看看……” 福伯只是用力搖頭:“不……不……”攀著他的手,顫顫巍巍的站起。顧凌羽大病初愈受不住力,晃了晃,身邊人要上來幫手,被他止?。骸皠e過來,離遠點?!备2咽箘抛Я怂ピ豪锬强美闲踊湎?。蒼虬的樹靜立著,在雪里無言,樹下有素果干花雞酒菜rou,一排的香明滅,青煙裊裊向上升起,直沒雪間。福伯的聲音抖了半晌,良久方出聲道:“我日日……日日給她們上香。阿伊小姐……雪浪……小姑娘……喜歡漂亮、喜歡花、喜歡這杏樹……” 顧凌羽默然無語,只是臉上不住的淚流下來。福伯仿佛看不見,轉手用力扯了他去東院正堂。門大開著,兩座牌位供在上面,香燭供品林立。福伯渾身的篩糠不住,連門也不能入,掩面在臺階外跪下了拼力磕頭,咚咚有聲。顧凌羽哭著跪行去扶他:“福伯!”已是點點血紅浸染了地面,他喘息著哭笑著抬頭,回頭掙扎著向顧凌羽跪著。顧凌羽想躲,被他死命的拉住了,硬生生受了一個頭。 “少莊主、少莊主……所幸您能來,老奴一直等著、等著您……徐家滅了門!……老奴這病體殘軀的一把廢物,終日是茍活著!……沒有您在,這些日子,不敢見老爺少爺一面……” 顧凌羽滿腦子只是扶起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抖著唇不住的搖頭?!案2?!是我對不起……”然而對不起什么,終于說不出口。福伯已借他的勁站起來了,拉著他的披風,退了兩步,臉上笑著,涕淚橫行,冰碴凍了一額頭的血。 他道:“少莊主,我知道您與我家少爺好。萬事,托付您了?!?/br> 顧凌羽猛然瞪大了眼急道:“福伯!”已來不及了。福伯甩了披風,蒼老的身軀也不知哪里來那樣大一股力,身邊人皆離得遠,竟無人反應過來去拉他!……已是兩步沖上,一頭撞在了正堂門前。 須臾,血濺三尺。 ☆、第三十三章 彩蛋系列 世間的事,為什么是如此呢? 顧凌羽不知道。 像是曾經歡笑過的夢都被大風吹去,留在原地只剩行尸走rou的人。他看著那破了頭的老人尸首被搬走收斂了,呆呆立在那里,眼神仿佛是空的,神情麻木了,再起不了一點波瀾。有人上來問他道:“少莊主,這該如何處置?”他們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地辦事,臉上并沒有多少悲傷。原該如此……不過是一個老仆,追隨了主人而去。 何謂切骨之痛呢?顧凌羽想?!百I副上好的棺木厚葬了,”他怔怔的道。他想,死的為什么不是他呢? 死的人本來應該是他的。 “……也給他刻個牌位,放在師兄身邊罷?!?/br> 其實他本來也沒有什么資格談什么感同身受。他本來連哭也沒有資格。 然而眼淚還是在流,仿佛止不住。一條條淚痕凍成了冰,他甚至空不出手去溫暖自己。好冷啊,身體是空的,動也動不了,只能站在這里,任透骨的冷風吹徹了心腸??伤B寂靜一下也無法。身邊那樣多的人吵鬧,擾他安寧。 便是突然涌上來的一股惡心痙攣,他捂著嘴反胃欲嘔?!吧偾f主!”仆役們皆慌亂,忙忙碌碌圍了過來。有人之前應諾而去了,補漏的急忙要扶起他,又有人捧熱水來,裝模作樣地關心。有人道:“少莊主,您要不去房里休息一會,洗把臉,再來上香?” 他只是搖頭著揮開那些人。喘息著向前膝行幾步。臺階前地下的血仍是猩紅,被大雪一點一點的覆蓋了,極厚的那披風被撿起來,抖了抖,重披在他身上。他覺得脊背上那重量可怕得不能夠承受,他不得不伏下來喘息,雙手撐著地面,顫抖著,將身上那披風拂下來。 “拿火折子來……”他用手捂著臉低聲的說:“拿香燭來?!?/br> 有個人跪在旁邊,雙手奉上了用物。他大抵是什么也沒想的,接過火折子晃亮了,拽過那披風,面無表情點燃。周圍驚叫:“少莊主!”“少莊主你這是……”他也不言語,跪著看那披風在風里燒得只余灰燼?;鹦沁€剩一點點,他頭也不回的向旁伸了手:“香呢?” 大抵是被他嚇住了,終是無人說話,一把香發著抖遞在手上。他雙手執了香,竟不進靈堂,就這樣跪在門外,在四周又驚又疑的眼神下,對著那星火的余暉,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拜完了他便站起來對身邊吩咐:“備馬?!币膊焕碚l應答,徑自去了徐子奚房中,從他衣箱里翻出大斗篷來披上。再走出門來,大步掠過無數的空白著臉的仆役。馬已在大門外備好,精神抖擻地打著響鼻。他接過韁繩,跨鞍上馬,耳聽有人在問:“少莊主這就回莊?”他便居高臨下看了一眼。 然身后無數的人,全都沒有臉。他看不見那些人的臉,只看見大雪紛揚,浪潮浮動,全是死一樣的白色。他笑了一下,策馬離開。身后驚叫:“少莊主!”他置若罔聞,揚鞭催馬疾馳,直奔柳家。 他其實從未從錦江去過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