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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來的路上打了一路腹稿,事到臨頭仍是噎住了,一陣吞吞吐吐:“這個,事關重大,我不好多說。因為走得比較急,想得告訴你一聲,所以順道過來一趟?!?/br> 江綾便點頭,也不多問,體貼道:“那徐大哥你要一路小心?!毙熳愚捎稚岵坏盟@樣委屈自己,看她一臉溫柔微笑,這樣的善解人意,又是愛慕,又是心疼,心里暖暖的,一時忍不住說:“其實,這次出去……或許可能尋到報仇的線索?!?/br> 他才說了又后悔自己多嘴,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可仇人興許已在望了,他實在是想看她高興。江綾一愣追問:“難道徐大哥這次出去卻不是因為案子么?” 徐子奚只得實話道:“不是。事情只是有些眉目,沒有個準信,我不好告訴你。你放心阿伊,若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讓你知道的?!彼麑に碱櫫栌鹗й欉@事,也不知道是沖著九回莊還是沖著他。若是師父那里自不必說,若是盯著的是他呢?又想讓江綾帶著雪浪去他那兒再住一段時間,心里也放心些?!澳闼幾鐾炅司秃脱├巳ノ壹易≈??最近多事之秋,我……我擔心你們?!?/br> 只因之前靈堂中他再三挽留過,徐子奚心里也猜江綾怕是以為他找借口讓她再過去,就不會答應。果然江綾道:“承蒙徐大哥關心,這就不必啦。過兩天天氣好些我會去看望福伯。但我爹娘的祭日快到了,長住恐怕就不能夠?!?/br> 徐子奚一想也是,這話也不能明說,一怕嚇著江綾,二怕若大張旗鼓防范了,反而惹人眼。他這次來輕騎快馬,本就不打算在江綾這兒多留招注意力的。也就只簡單說:“那我悄悄托人照看下你這邊,”說到這里心情沉重,一時停住了。這事他能拜托的最好人選就是顧凌羽,顧凌羽還生死未明呢。自己瞞著師父去留望谷,卻不好再托九回莊。 他正躊躇,江綾已體貼道:“不用啦,徐大哥總關照衙門,我已經很感激了。若你是請師門的人幫忙——是顧公子么?說起來倒要請他多照看些福伯才是,福伯畢竟年紀大了——徐大哥你有與他說過么?” 徐子奚臉色一滯,他怕江綾發現,低了頭含糊道:“有的?!绷⒖剔D移話題道:“我不能久留,這就要走了。那你什么時候去錦江?我等會托驛站捎個信去給福伯,好讓他等你?!?/br> 江綾想了下:“左不過這兩天吧,藥做好了,撿個天氣晴好的日子我就去。我之前想過等徐伯伯過了頭七就過去的,六子的馬車都已叫好了?!毙熳愚蛇@才想起來問:“怎么六子的馬車在這兒,他人在這兒么?”他方才下馬看見馬車還納悶了會。 江綾搖頭:“六子送我那天生病啦,看樣子似乎是染了風寒,那時我們已出城在半道上了,所以給了錢讓他自己路邊叫輛車回去。我就刻意把馬車留著,看完福伯再去還給他?!?/br> 徐子奚聽了就張嘴欲說話,她先笑道:“我還欠六子些藥丸子呢。徐大哥你別找六子付錢,我自己會去。再送他些藥,吃了我的藥,他定沒有后顧之憂了?!?/br> 徐子奚被堵了話只得無可奈何道:“你就這樣愛送藥?!蓖c抿嘴一笑如春花爛漫,心里又愛又憐。想抱抱她說些體己,只是不能夠。川夜被拴煩了嘶了一聲,他才似醒過神來道:“我該走啦,阿伊,你自己珍重?!?/br> “嗯,徐大哥路上小心、” “臨走我會再去衙門一趟,衙役們若巡視到你這里,就拿些酒rou銅錢招待他們就好。你和雪浪兩個也要看好門戶,別放松警惕了?!?/br> 江綾一笑:“我都知道的,以前不是做慣了么?你放心?!彼崧暤溃骸拔业饶銕Ш孟⒒貋??!?/br> 徐子奚心里暖成團火焰,更是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照顧,這才依依不舍,解了川夜策馬離開。江綾扶著門目送他背影到消失,這才回到院里關上門。仍是面帶不變的微笑走到灶房里,雪浪正添柴燒火,江綾揭了鍋蓋道:“差不多了?!?/br> 她勺了一勺青黑藥泥到碗里,騰騰熱氣冒上房梁。江綾端著碗走進房間,叮鈴叮鈴,鈴鐺在發間清脆晃動。 她揭開被褥,移開床板,走下樓梯。 叮鈴叮鈴。鈴鐺在地窖里回響。 油燈照亮黑暗,角落的稻草中,顧凌羽正緊閉雙眼,臉色潮紅,喃喃說著胡話。 叮鈴叮鈴,江綾在他身邊坐下,探探他的額頭。少年汗濕的肌膚散發著高熱。 她取了帕子為他擦拭汗水道:“你出這么多汗,又要我為你擦身換衣服么?”昏迷的病人已聽不見。江綾扶起他的手,那手無力垂下,唯有一指僵直伸在空中,木棍捆扎,白布裹緊,酸苦臭味從那白布中散發出來,正與碗中藥泥、廚房灶上如出一轍。 江綾目光仍是溫柔,她道:“顧公子,我來為你換藥?!?/br> 他的小指已經被折斷。 ☆、第十二章 彩蛋系列 這是第一個三天。 在此之前,顧凌羽不知道黑暗是這樣可怕的物事。 他昏昏沉沉地躺著,仿佛一把烈火在胸腔內炙烤五臟六腑。一片混沌思緒中只有一線清明:柳伊說三天后來。 然而直到有股力道將他翻過來,他很長時間沒有回過神,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那聲音哼了聲:“真臭?!崩^而替他解褲。顧凌羽滿心害怕恐懼,徒勞地掙扎起來:“放開我!……放開!” 無論是黑暗還是油燈光線都像有形的東西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心如擂鼓。他好像還沉浸在那睜著眼睛也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清醒著的世界里,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到。他根本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只是茫然地隨著那股力道叫喊:“滾開!滾開!……” 喊的力氣太大,他一時失了聲,狂咳起來。暖暖的濕巾擦過面頰,仿佛擦去了心上一層灰暗的蒙塵。顧凌羽方看見了江綾,她仍是那么美,那么淡然,那么冷酷,那么狠毒。顧凌羽才覺得全身冰寒的血沸騰起來,他咬牙道:“……柳伊!” 他不能自已地打了個寒顫。顧凌羽想都不愿意想起這三日漫長到永久的黑暗中的禁閉。開始他還有力氣罵江綾,罵她殺了星風,罵她把他關在這里,罵她剝了他的皮,罵她是個瘋子。他掙扎著摸遍了地窖里,四面是厚棉被子釘滿了的墻,叫喊也無聲無息,無處可著力。只有角落里放了個空桶。他開始踢著空桶找尋些能讓他感覺還活著的聲音,到后來開始故意抓撓背部,直到連痛都沒有感覺。 周圍靜寂沉重到令人發狂。當顧凌羽控制不住自己發出了第一聲□□,恐怖開了閥門,再也關不回去。他覺得自己似乎爬在梯子上拼命敲擊:“放我出去!柳伊!你這個惡毒的賤女人!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