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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后來慕容修死了,我以為云家的出頭之日要來了,可是又有一個你。天意, 天意啊。云晟放聲長笑,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父親,你知道為什么嗎?” 云晟目含深意地轉向國師。 “因為他一早預料到他身后之事,他一死,我云氏必力壓慕容氏。為了穩固慕容氏的地位,他很早便開始未雨綢繆,將兩個親生兒子送去國觀?!?/br> “成為國觀掌繼,便要奉道獨身,這等斷子絕孫無后之事,我云氏尚不敢這么做,也唯有他慕容修做得出來??墒?,他成功了,你受了那幫道士的青睞,擠走了你兄長,當上北宗領袖,我確實輸了,但我不是輸給你,是輸給整個國觀的勢力!” 云晟說到此處頓了一頓,他看著國師,目光似是在嘲弄,又似在感慨。 “他在你們之中選擇,你被選中了;他為了讓你在國觀地位更加穩固,甚至不惜廢掉自己另一個親兒子,你的兄長,將之流配到荒瘠海島上?;⒍旧胁皇匙?,他慕容修比虎更毒!” 國師神色微微一滯,清澈雋秀的面孔如罩寒霜。 云晟卻不忌憚他的眼光,此刻他沒甚么好忌憚的了,只是放聲長笑:“慕容修啊慕容修,我云晟,不及你!我輸了!” 國師在他凄厲又陰霾的笑聲中沉默。 云晟笑過一陣,漸漸平靜,忽然間他想到了什么,問國師道:“慕容申孝,你自問能及得上你父親么?” 國師淡然舉眸,此刻他看著云晟,并無一絲敵意或善意,只是平靜地與他對視。他的神情清雅平和,神光內蘊,宛若不染凡塵的仙人。 云晟盯著這樣的國師看了一會兒,搖頭嘆息:“不,你不如他。你若能及他十分之一,早已取皇上而代之了。這江山早該姓慕容,而不是今天這個樣子!” “云晟,你還有何要求?!眹鴰熗f了今日來看他的第一句話。 也是最后一句。 云晟愀然,他緩緩走近,隔著牢門,雙手在那粗糙的木柵上面徐徐撫摸著,良久良久,他低聲道: “我雖然不夠了解你,但我比你更了解皇上。相信我,你要小心皇上?!?/br> 詔獄的火把微微閃動,照著兩個宿命之敵眼中閃動的微光,漸漸黯淡下去。 …… 第二日,云晟被處死,腰斬于市。 云美人被廢,斬首于市,云氏一門株連三族。 雖然行刑那日吸引了不少百姓圍觀,然而生活在洛陽城這般波詭云譎的政治中心,每天都會有人倒下去,有人立起來,尋常百姓家早已司空見慣不以為然。他們照舊在四時風雨和暮鼓晨鐘中奔波,維持自己的生計。 三月過去,四月來臨,洛陽城中的人們早已忘了云氏一門成為冢中枯骨;而皇朝也迎來了新的太尉——冷山。 在侍中錢鵬月和一眾儒門出身的大臣極力推薦下,皇帝提拔冷山坐上了兵馬太尉的位置。冷山曾經在朝廷北軍中任職,在軍中頗有良好口碑,將校們也不反對,于是一切順理成章。 不久后,侍中錢鵬月又受到提拔。他在先帝跟前做了一輩子的守尚書令,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如今終于有了出頭之日,皇帝先擢升他為尚書令。不久后,又重新恢復大晉立國以來廢除的丞相職位,任命錢鵬月為丞相,輔佐皇帝總理百政。 丞相一職,典領百官,輔佐皇帝治理國政,無所不統——在過去這般的職能皆有國師負責;而今錢鵬月受到這樣的重用,無疑架空了國師在內政上的權力。 除了覆蓋掉國師在尚書臺的職能,皇帝同時啟用心腹占據兵部,將朝廷兵權一分為三,分別由太尉和兵部掌領,從實際上剝奪了國師兵權。 朝廷人事幾經過動蕩,終于形成了皇帝那日宮中夜宴時構思好的雛形。他要廢黜道家,推崇儒學;文有錢鵬月,武有冷山。 國師被一用一棄,再用再棄,在朝野內外激起不小動靜,什么樣的傳聞都有。 他本人倒是不以為意,在太傅這個閑職上教教小皇子讀書。然而后來皇帝連小皇子都不讓他教了,請了太學的博士蔡夫人邊氏入宮為皇子講儒學。使得國師徹底賦閑在家,成了洛陽城中最特殊的富貴閑人。 這日顧柔在家閑著,陪他用罷午膳,他去后園的竹樓上小憩,顧柔沒有困意,便拿了兵器,叫來詠春和茂春兩個丫頭上了演武臺練練拳腳。 府中不似白鳥營高手如云,顧柔除了自己的丈夫,可以輕松戰勝任何人,也就沒了比武的樂趣,于是讓茂春和詠春各執兵器切磋玩耍,自己在一旁觀看??匆娒赫忌巷L了,便教一教詠春;看見詠春占上風了,又指點一番茂春;好像自己一人手執黑白子獨自弈棋,頗有些獨樂之樂。 兩個小丫鬟本來便受過孫氏調教,拳腳功夫了得,此刻又兼顧柔在輕功身法上的指點,進步神速;不知不覺練過一個時辰,日頭稍稍向西移動。 顧柔讓茂春和詠春停下來稍作歇息,喝一口水;這時管事劉青從外頭進來,稟報寶珠和石錫來訪。 寶珠自從上一回隨國師離開許昌趕赴洛陽受命出征后,便和受到出兵征召的石錫見面了,國師做主將寶珠賜給了石錫,遠征羌胡時一直跟在石錫身邊,后來顧柔便一直沒有和她見過面,倒是不少次收到她托人捎來的繡品,大抵一些小手絹,容臭,鞋襪衣裳之類的東西,件件都精致用心。 顧柔很高興,一面命劉青花廳招待,自己親自去竹樓叫丈夫。 國師道:“不去了,你替本座向這二人問候?!?/br> 顧柔微微一詫,以為丈夫沒有聽清,想要再強調解釋一遍今日的訪客是寶珠和石錫,國師卻道:“本座征云南之時偶得一把滇王匕首,你讓人將它從武庫中找出來,送給石錫?!?/br> 說罷繼續埋頭撥弄琴弦,清靈空逸的琴聲在竹林中回蕩。 顧柔有些疑惑,但也沒多問,按照他的吩咐找到了滇王匕首,在正廳和石錫見面時送給了他。 石錫沒有見到國師,顯得很有些失望,收禮之時怏怏不樂,還是寶珠暗中拉了他的衣袖,他才想起來跟顧柔道謝。 石錫道:“看見這把匕首,便想起過去在云南征討的日子,那時候金戈鐵馬,將士們雄心壯志,何等的意氣飛揚?!?/br> 顧柔點頭:“是啊,那會我還在白鳥營,和小魚、玉瑛他們相處甚是融洽,心想著當一輩子兵也挺好?!?/br> 石錫道:“還是夫人明事理,還記得北軍,記得將士們;不像他,已經徹底地忘記自己曾經是所向無敵的三軍主帥了!” 顧柔一聽他話里有話,不由得呆了呆。 寶珠急忙去捏石錫的手背,石錫卻處在一片傷心失落中,眼睛含淚,咬牙切齒道:“夫人,將士們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