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垂眸看著她，佳人俏立，屋中飯菜飄香，此刻，她頭頂的銀杏樹正熠熠閃光。

    他忽然產生了一種回到家了的錯覺。這好像就是他每天回家，希望能夠看到的場景。

    “寒舍簡陋，怠慢了您，快請進吧?！鳖櫲峥此嫔鍥?，不置一詞，擔心哪里惹他不高興。

    他唔了一聲，脫下披風給顧柔接著。一前一后進了屋。

    這頓飯，沒有夜光杯，沒有白玉盤，可是顧柔的手藝讓國師胃口大暢，舒心開懷，平日里不吃下水的他也稍稍進了一點通花軟牛腸，露出滿意的神色。

    顧柔看他臉色不錯，也就稍微放了心。只見國師喝了一杯，又趕緊素手纖纖地提壺為他滿上。

    “跟本座說說你的心上人?！?/br>
    顧柔“啊”了一聲，臉微微漲紅了。

    大宗師他怎么又問起這個話題來？

    “他為人如何?！?/br>
    顧柔一個是不想說，一個是也不好說，只敷衍推托道：“他人很好，待我關懷備至。而且，他看世情聰明獨到，能窺見人心?！?/br>
    國師鳳眸中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所以，他也窺見你的心了?！?/br>
    顧柔的臉更紅，頭也更低了：“是。在我最難熬的時候，要不是他，我就撐不下去了?！?/br>
    “嗯，”他仰頭，又是一杯飲盡，晃了晃空杯，塞到顧柔面前，“滿上?！?/br>
    顧柔給他一邊斟酒，含蓄地望他一眼：“所以，大宗師?！?/br>
    “嗯？”他吐出一口酒氣。

    “您就別再打聽打他事情了，我……我對他的心意絕不會改變，”顧柔抬起眼睛看著他，“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國師一愕，只見她清媚的瞳仁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櫻唇輕咬，語氣中有幾分決絕。

    真把他當成強搶民女的壞蛋啦？

    他莞爾，酒杯置于一旁，托著頭移過來細看她：“你跟著本座，可比跟著他強萬倍?！?/br>
    顧柔低下頭，雙手絞在一起，手心冒汗：“縱然如此，我也愿意跟著他?！?/br>
    “如果……本座硬是不允呢？”

    顧柔聽得這話，心里打了個突，抬起頭來，對上國師半真半假的笑意：

    “那，阿柔寧肯一死?！?/br>
    喔，這么堅定啊。

    他的小姑娘，如此癡心不悔地惦記著他的思想和精神，無關于外表，無關于外物，只是純粹地熱愛著他的心靈，這讓他想起幼年時記憶中的那棵銀杏樹——熠熠閃光，不惹塵埃。

    國師收回身子，閑散地在桌面上移動著酒杯，眼睛盯著澄清的酒水：

    “好。既然你心意已決，那這件事本座就允了?！?/br>
    欸？

    自由來得太突然，使得一直以為自己要被國師強搶民女的顧柔愣了愣。

    第54章 15

    ……

    那天酒宴過后，國師作為新鄰居，同顧柔一直相安無事。

    他搬到顧柔隔壁的消息并沒有聲張，他白天去上朝，夜晚歸來休息，偶爾，會站在閣樓的窗前向外看院中的那棵銀杏樹，直到顧柔房間的燈熄滅了，他便也休息。

    有好幾次夜晚，顧柔在院子里，剛好撞上他隔著圍墻，仰頭在看那棵銀杏樹，夜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吹得他的白發如星河般流淌。

    矮墻那邊，顧柔匆匆推門出來，她剛剛從屋里看見樹葉搖晃，曉得風大，特地出來院子里收晾著的臘rou。她單衣外面罩著一件薄褂，頭發用布巾隨意地裹著，像一個懶散美麗的小婦人，這應該是她在家勞作的裝束。

    她出來的時候步伐輕快，那時候她還沒發現國師看著她，嘴里甜甜地哼著不知何處學來的川西山歌。

    “小姑……小顧?！眹鴰熒钌畹乜粗?，忍住了一時揭曉謎底的沖動。

    聽到國師叫自己，顧柔提著臘rou，又站住了：“大宗師，有事？”

    國師凝目看她，秋水般的目光忽深忽淺淡，波瀾起伏。

    心底有萬語千言。

    他已經徹底愛上了這樣的顧柔。固執不屈的她，堅強勇敢的她，犯迷糊時怎么也弄不清真相的她，做得那一手好菜色的她，琉璃般透明純情的她，大膽又輕狂的向老妖怪表白心意的她……一人千面，她哪一面都烙印在他心里。

    顧柔噗哧一笑，也仰望那棵銀杏樹。青葉粼粼，待到秋天開花結果，便會金染枝頭，幻化成一片成熟璀璨的黃色。

    “您這么喜歡瞧這棵樹啊，你也覺得它好看嗎？”

    他不知道，說不清楚。他只是記得，秋日夕陽下的銀杏樹的樣子，寧靜溫柔，那是他心中的一片圣地。

    “早點歇吧，五月十一了?！眽δ穷^，響起國師離開的腳步聲，輕得幾近于無。

    “哦?！鳖櫲嵴苏?，突然想起，五月十一？

    是哦，日子竟然過得這么快，還有四天就到了和老妖怪相約的日子了！

    完了，杏花村的那盒胭脂她好像用完了！還有衣裳還沒挑好，襪履也舊著呢！

    顧柔一溜煙竄回屋里，關門，找筆墨，列清單，折騰半宿。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顧柔就出門去市集上買東西，胭脂水粉，襪屢衣衫，全部都買了一套新的行頭。雖然她容貌已經不差，但是仍然像每個希望被戀人贊賞的女孩子一樣，想把自己最好看最漂亮的一面展現出來，博得對方的歡喜。

    她大包小包地回到家門口，手里東西太多了，于是抬起腳，輕輕踹開了院門。這時候，旁邊傳來一聲秀氣的女聲：

    “請問這兒的主人在家么？”

    顧柔歪著腦袋朝旁邊瞧去，原來是一位年輕女子在敲隔壁國師家的大門，但是她看向的方向卻是自己。

    那女子一身紫衣，帶著一對圓輪形的銀耳環，她不著脂粉，卻顯得淡雅秀美，氣質風度使人過目難忘。

    “這會兒應該在吧，”顧柔算了算國師每天下朝的時辰，這個時候國師應該已經散朝回來了，“你再大點嗓子，里頭聽不見?！?/br>
    女子不茍言笑，卻無惡意，眼神宛如清澄湖水的柔波：“多謝?！彼恢皇至闷鹦渥?，露出玉白的手腕，彎曲兩指，用關節處輕輕地叩擊著院門：“請問主人家在么?！?/br>
    她真是太文雅了，這敲門聲如同蚊子嗡嗡嗡，簡直不夠撓癢癢，顧柔看不下去：“你讓一讓，我來?！?/br>
    紫衣女子退后一步，顧柔走過來，氣沉丹田：“有人在——”

    嗚呀一聲，朱門開了，露頭的竟然是孟章，壞笑看著顧柔：“小柔姑娘，你來看師座啊?！?/br>
    顧柔問他：“這是你們的客人嗎？”

    紫衣女子從她身后走出來，優雅見禮：“在下沈硯真，應約前來拜訪?！?/br>
    孟章一愣，連忙顯露出恭敬的神色來：“原來是沈大夫，有失遠迎，快快請進，我家師座正在里面?！?/br>
    沈硯真點了點頭，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