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66
“是離珠宮的人,大清早來搬殿里的牌位,可憐靖北王和王妃在天之靈都不得安生!還有成祖爺爺,也……求老天爺開眼呀!” 蘇桓當即劇烈地咳喘起來,頭暈目眩中咬牙道:“讓他們當著朕的面把太廟也給砸了,如此才夠本事!” 清脆的碎裂聲從暖閣里傳來,他撐著雙腿,臉龐肌rou抽動,默不作聲地掀了簾子。 “陛下!” 三四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慌忙跪下,蘇桓巡視屋內,桌臺凌亂,地上擺了個大袋子,里面露出柏木靈牌的一角。 靖北王秦謹之位…… 他面無表情,淡淡道:“皇祖母呢?” 老嬤嬤拭淚道:“太皇太后和這些人交涉了好些時辰,暈過去了??蓱z她那副身子……” 宮人是沈菁的乳母,年逾古稀,佝僂著腰背送去湯藥。 蘇桓輕聲道:“你們這幾個,是要朕幫你們背負不孝之名?” 太監們聽他語氣孱弱,定神辯解:“太皇太后殿下鳳體不寧,太后怕她觸景傷情,更添心疾,就讓某等將成祖爺爺和王爺王妃另請入宗廟?!?/br> “請?” 蘇桓俯身撿起落了灰塵的麻袋,“朕知曉了,明日早朝會與眾卿鄭重商議?!?/br> “陛下!” 蘇桓用袖子拂去木牌上的灰,一件件小心地放回原處。臺子上杯盤狼藉,他仿若看不見,眼眸凝視在粗糙的文字上,漸漸地生了淚。 “陛下?!?/br> 他聽不見。 “某等要回離珠宮見太后……” 蘇桓驟然拂袖,厲聲道:“你們還不滿意嗎?都滾出去!” 他的命令他們不會聽,連他自己動手都要受阻攔。成祖的靈位冷冷地看著他,他無地自容。 太后容不下靈臺上的人,被蘇銘篡了位的成皇帝,在戰爭中死在漠北的靖北王,以及那位早逝的西涼公主。 太皇太后沈菁當年為大兒子奔喪,從定遠帶回了他,意圖和宇文氏抗衡,先帝也喜歡他,臨終前讓他登上皇位,與外戚作對。他注定要讓他們失望。 奉命搬牌位的黃門權衡利弊,灰溜溜地散了,飛快地往離珠宮去。 層層帷幔里忽然傳出痛苦的夢囈,蘇桓跪在榻前,艱難地喚了一聲: “皇祖母?!?/br> 半晌都沒有回應,老嬤嬤喂了勺藥,聽得幾聲咳嗽,藥氣熏染的帳子里伸出一只瘦弱的手。 “阿謹……阿謹,是你么?” 蘇桓強忍難過,微笑道:“婆婆?!?/br> 太皇太后勉強支起身,隔著簾子靜靜地望了片刻,眼前的景物重歸清晰,“……哦,陛下?!?/br> 老嬤嬤打起了帷幔,蘇桓挪動雙膝跪近了些,“祖母今天有沒有好一些?” 沈菁雙頰凹陷,眼眶浮著郁青,仍是和藹地笑著:“陛下……咳咳,怎么有空過來看我?!?/br> 蘇桓道:“我把那群太監趕走了,祖母不要擔心。您好好養著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沈菁偏過臉,輪廓依稀含著舊年無雙的風華,一襲素袍襯得她宛如風里的柳絮,輕而易舉地就會消失在巍巍森然的宮殿中。 她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很快就能脫離折磨了,蘇桓居然有些羨慕她。 沈菁看著自己布滿皺紋的雙手,靠著枕頭淡淡一笑:“陛下,我眼下時日無多,不能看著你統領朝綱了?!?/br> 蘇桓險些支撐不住,極低地說:“祖母大恩,桓只有來生再報?!彼呐勰_被水漬打濕,“我還能為祖母做什么呢?” 沈菁的目光飄忽到很遠的窗外,邈邈的歌聲從宮殿那一端抑揚頓挫地響起,是她年輕時喜歡聽的曲子。 “又是上巳節了……你還記得么,阿秦還在我這兒的時候,三月初三,真雅讓人放風箏給你們看……阿秦才這么一點兒大,我抱在手上,就想起她父親,我沒有在阿謹小時候抱過他……” 她灰白的發絲鋪在錦被上,好似結了一層冰花,溫熱的眼淚也融化不開。 “我的阿秦……”沈菁閉上眼,“真想再見那孩子一面啊,十二年,她都長成大女郎了?!?/br> 她曾經發誓讓她最寵愛的小孫女自由自在地過一輩子,永遠不用和爾虞我詐的皇族扯上關系,然而十年修一次玉牒,她終究不忍心將那份來之不易的血緣關系割舍——那是她和逝者唯一的聯系。 蘇桓道:“祖母,我會保護她的?!?/br> 沈菁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她的阿秦,現在過得好不好? 第138章 秦吉了 三月初五,連云城里張燈結彩,喜迎越王卞巨壽辰。 南安地處沿海,氣候常年濕熱,大街小巷的女郎們都換上了輕薄羅衫,挽著籃子去市場上采買絲線布料。這是歷代越王府的習俗,藩主生辰時王妃會派人到民間收集荷包香囊,在壽宴上向賓客展出,以示民眾愛戴。 往年的宴飲回來許多人,南海離洛陽十分遠,皇帝管不到這里來,所以原平、祁寧和南安的地方官吏都會殷勤地送上大禮,打點仕途。 王府內宅,張夫人看著長長一串名單,很是頭疼。她小門小戶出身,從沒接觸過這樣大的差事,還好王爺的心不在壽宴上,不然也不會給她占得先機。 她胎相不穩,可為了在王爺面前搏一句賢惠的名聲,什么都能做。往年都是越王正妃打理,可現在王妃失蹤了,府內對外宣稱主母身子不適,大宴在即,總得有個女眷cao持。王爺身邊側妃早亡,她好不容易懷了孩子,正是得寵的時候,不趁熱打鐵太虧。如若辦好了這一回,還有下一回……到時候王妃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張夫人看在眼里,元氏對王爺來說早就沒有當年重要,一個沒有子嗣的女人,就算找回來也沒法和她爭! “夫人,您別抱怨啦,今年參加宴會的人已經比去年少了小半呢!” 貼身侍女笑瞇瞇地給她端上安胎藥,就著銀勺吹了口氣。 張夫人盯著單子,蹙起一雙蛾眉,“先放著,給我換身衣服,早些到前院去?!?/br> 話音剛落,遠處就炸響了爆竹,噼里啪啦甚是熱鬧。 她的胃部被嘈雜的巨響刺激得很不舒服,看到苦澀的湯藥更不想喝了,仗著自己素來健壯,添了點胭脂就出了小樓。 客人們從正門魚貫而入,寒暄奉承不絕于耳,家丁和婢女忙的像雨天搬家的螞蟻。這些人里十之五六是地方官員,腰佩玉墜,肩紋飛禽,生怕穿戴低調了被哪個不長眼的辱沒。 宴席設在花園,假山流水,亭榭石橋,精致的布局自然引得眾人紛紛稱贊。越王披著莊重青衣,龍在兩肩,宗彝繞袖,九旈冕上的金飾分外威嚴。他五官端正,面容保養得尤其年輕,只有鬢角的灰發稍稍顯露年歲。 張夫人身罩檀色宮裙,妝容溫婉得體,撫著隆起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