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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滿的月形。 他的唇角抿出一線嵌入根骨的孤傲,幽黑瞳仁剔透如鏡,映出校場上漫漫沙塵。一股柔力自后肩瀉下,后肘未垂,發矢無勢,頃刻間箭如流星極輕極快地沖向轅門。 “鐺!” 卞巨撿起掉落在畫戟前的羽箭,高聲道:“左下!” 場上靜的連根針落地都聽得見。 王放眉梢一動,笑道:“忘記和諸位指明了,這一箭做不得數?!?/br> 王僉事被激起了血性,揚起弓一連發出三箭,兩箭中的,最后一箭穿過畫戟,卡在了右邊兩根小支間。 士兵們不敢再歡呼,今上一直沒有出手,安然等到他將十支箭全部用完,報了中標的數字,方才重新拿起那張尚未變形的竹弓。 接下來的情景仿佛順理成章,王僉事十箭六中,評判的衛兵甫一數到今上的第六根箭,就聽得百步外一陣喧嘩。 原來那竹制的柄再也承受不住,竟從中間出現了一道裂縫,今上稍一運力,就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王放有些惋惜地望著手中的弓,笑道:“便算王大人與朕平局罷。今日領教了黎州衛本事,不虛此行?!?/br> 謝指揮清楚這是今上好意,長嘆一聲,率部稽首道:“陛下忍讓臣等僭越之舉,臣等感激不盡?!?/br> 王僉事此刻再無異議,心服口服地大聲道:“臣今后愿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他言語粗鄙,卻無人嘲笑。連衛所里最性子最硬的僉事都被治的服服帖帖,他們還有誰敢不信任這位年輕陛下的能力? 謝指揮斟酌須臾,打算過兩天再去次都司衙門,現在看來這陣營可不能隨便站,今上假借黃知州之手給他們送信,就是堂而皇之的立威。綏陵只有兩千多黎州衛,然而今天的事一傳十十傳百,月后還不知要在城中做多久的談資。 他心里打鼓,嘴角仍帶著崇敬的笑:“陛下若不嫌棄衛所簡陋,臣已命人在演武廳準備了晚飯……” 卞巨從人堆里冒出頭,“勞煩謝大人尋一處無人的屋子,陛下稍作歇息,再往演武廳里去?!?/br> 河鼓衛們簇擁著今上越走越遠,留在原地的衛兵們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嗡嗡的談論直沖天際,沒有人注意到謝指揮和同知僉事都無聲離開了校場。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墨藍色的云層翻卷如浪,一梳半月伴著寥寥星子綴在蒼穹上。 屋子里陳設從簡,燈油刺鼻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但無人開窗。 墻壁上映出一立一跪兩個影子。 王放站在桌前,虛扶一把:“王大人快請起?!?/br> 王遒抬起黝黑的面龐,目中竟隱隱閃爍水光,哽咽道:“臣離京多年,從不指望能有見到陛下的一日,如今心愿得償,此生再無遺憾?!?/br> 王放溫和道:“辛苦大人陪朕演這一出,父皇當年將大人放在祁寧,本是為了給朕留下助力,待清剿叛軍之時不至于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大人妻子皆在洛陽,朕吩咐河鼓衛多加照看,請務必寬心?!?/br> 王遒再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啞聲道:“陛下風姿,讓臣想起了當年的陸將軍?!闭f罷便舉袖拭淚,“臣少時蒙陸將軍恩賞,得以拜師學藝,原想考取功名后孝敬他老人家,可卻晚了好些年?!?/br> 王放垂下眼睫,寂寂地站了幾刻,淡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大人不需記得這樣清楚?!?/br> 他無法遏止地回憶起在陸家軍里的歲月,劉太宰教他拉弓射箭,教他排兵布陣,他剛剛學到一半,京中的天就變了。 王遒看著今上動容的神色,不禁悲從中來。他這些年將自己偽裝成驕傲好勝的性格,守在僉事的位置上紋絲不動,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明白。然而不止是他一個,還有很多人為了信念一天天地撐下去。 “大人這就回去罷,免得別人起疑?!?/br> 卞巨抱著一袋沉甸甸的賞賜給他,王遒謝了恩,整理儀容后板著一張臉出了小屋。 王放面對光禿禿的墻壁,斂了心神,詢問道:“又有何急報?” 卞巨從懷里掏出一封上著火漆的信,紙面在幽暗的燈光下浮動著絲絲縷縷的暗金花紋,極是華貴。 他掃了眼,沒有接,“念?!?/br> 卞巨依言拆了,放在眼皮底下飛速瀏覽一遍,卻是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字。 “匈奴的?” 卞巨一鼓作氣:“是,匈奴朝堂經過商議同意了宇文太后的提議,意欲用安陽長公主聯姻大漢,成永世之好,來使四月至洛陽?!?/br> 王放不再難為他,從頭到尾細讀那封辭藻華麗的國書,不僅蓋著國璽,還押著太后鳳印。 “陛下要回嗎?”卞巨試探開口,“里面明確說的是安陽公主,秦夫人……” 他倏地住了口。 王放握緊那張紙,對折兩次,撕成無數碎片,看著它們在火里化為灰燼。 “讓禮部回,若來使至京,朕從南安回禁中,必將在含光殿設宴親迎?!?/br> 這是要答應的態度。卞巨不認為他會娶傳聞中任性的北朝公主,要聯姻的話,明明有更好的人選。 “暫時別告訴她?!?/br> 王放低低道。 第134章 虎背 羅敷撤了手,“先生按時服藥了么?” 方繼仍盯著書卷,眉峰微聚,似乎對書上的文字很有意見。 她等了一會兒,看見他輕輕點了點頭,不由抿起嘴角。 正午時分又落了雨,天氣卻一點也不冷。方繼舉起袖子咳了兩聲,那邊房里就緊接著傳來一句: “秦夫人別聽他的,不知道他是拿藥澆了花還是誤了喝藥的時辰,晚上咳得厲害?!?/br> 挽湘的聲音煞是清悅動聽,帶著些埋怨的嬌嗔,任羅敷是個女人也禁不住心軟了半截,可惜坐在對面的是不解風情的州牧大人。 羅敷鼻尖嗅到一絲藥味,視線轉移到窗臺的那盆四季花上,深褐色的土濕漉漉的。她湊過去用指尖摸了下,沒有異常。 方繼不動如山地說道:“我像你這么大年紀時,確然想過澆在花盆里,后來覺得一花一草都有靈性,何必為了自己舒坦而損害它們性命。秦夫人開的藥效果不錯,就是太苦了些,看著書一眨眼的功夫就涼了?!?/br> 羅敷用公事公辦的口吻道:“要趁熱服,告誡先生許多次了。還有,重點是先生不注意自己的作息,每天睡得很晚罷?這樣下來不出一個月,身子就要弄垮?!?/br> 方繼放下東西,望著醫師嚴厲又清澈的眸子,忽地嘴角一揚,壓低嗓音道: “我本也不愿睡得那么晚,既然秦夫人好意提起,就不得不額外麻煩你另一件事了?!?/br> 羅敷好整以暇地等他的下文,想聽聽他能說出什么理由。 方繼頗無奈地嘆道:“我與內子這么多年一直沒有結果,家母很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