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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瓊的聲線微微顫抖:“你讓我不要添亂,我何曾有……” 方繼目中淺淺露出一絲笑意,虛弱地道:“你做的很好,家里本該有這一日,就像人總是要死的?!?/br> 他的右手食指勉強地抬了抬,眼神固執地看著前方。 王放佇立了許久,拂了衣袍半跪在方瓊身邊,與小時候一模一樣。 “伯伯?!?/br> 時隔多年,耳邊終于再次響起熟悉的稱呼,方繼一時眼角濕潤,竟不知如何開口。 他恍惚間想起先帝在時,孩子們都還很小,每年夏日,太后會帶唯一的孫子在府中待上月余。那時候自己家的小兒子和小皇子天天同吃同住,夜里從房間里跑出來在花園里鉆假山看星星,他輕易就發現了他們里衣上的泥漬,卻從未拆穿。他送給小皇子玉佩,精巧的小算盤,教兩個孩子看賬目,姑母在亭子里坐著,含笑看著他們。 大概都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 方繼渾身劇痛,雙腿沉重無力,連張開嘴唇都分外艱難。 方瓊感到自己的手冰冷至極,視線掠過凌亂的院子,下意識要叫醫官。賓客們逃的逃倒的倒,替方繼診脈的陳潛挨了一刀昏死在地上,太醫院的人不見蹤影。幸存的人被河鼓衛聚在一起,空曠的席上只有蕭蕭的月光。 他的聲音卡在喉中,想要冷笑,卻將手覆在眼上,遮住了即將滴落的淚水。 方繼咳出一口血,肺部壓力減輕了些,道: “我早就存了這個心,不要怪陛下?!?/br> 方瓊不語,過了很久,才道:“十九郎,讓你的人都走?!?/br> 王放起身做了個手勢,卞巨帶著鎮住場子的河鼓衛通通消失在院里,好像自始至終都沒有在這里出現過。 河鼓衛一走,老管事回憶起侯爺囑咐,遣走魂飛魄散的賓客,驅散了驚恐未定的婢女家丁們。那邊一散,就有三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爹爹!” 曾高撲在父親身旁,眼淚嘩地涌了出來,顫著手去掐他人中。舒桐迅速地撕下中衣為他止血,掏出隨身帶的金瘡藥灑了一遭,又把了把脈,道: “陳伯伯沒有事,只是刀傷有些嚴重,這些天身子又太累,就暈過去了?!?/br> 羅敷見這兩人處理好陳潛,示意他們把人抬回良醫所去,自己走上到椅前細細看了一陣,皺眉道: “侯爺需要盡快……” 她說到一半即停下。單看這毒方繼還有救,但其人明顯毫無生還之意,她就是及時處理也沒有用。方瓊和王放都在原地一動不動,連個醫生都不叫,天知道他們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退了一步,忽然發現院子里已空無一人。 羅敷也欲離開,卻硬生生被一雙迷霧似的眼睛勾在那兒。 王放的目光從她驚訝的面容上掃過,回首語氣肅然: “伯伯還有什么要和我說的?!?/br> 方繼牽了牽嘴角,啞聲道:“……是伯伯對不住你。宣澤他……” 方瓊攥住他干枯粗糙的手,“爹,別說了?!?/br> 方繼喘了幾口氣,道:“第一件事,求陛下,為宣澤賜婚……吏部肖侍郎家的,許翰林的孫女,還有……”他勉力擠出幾個字,“陛下明白我的意思……第二件,保留方府故地,咳咳……” 王放聽著他斷斷續續的話語,接道: “侍郎和翰林家的小姐我會仔細挑選,端陽侯府不撤。方氏販鹽之權我決意多時,既非虛名,也不可收回?!?/br> 方繼僵硬的軀體在椅上一點點松開。 王放抓住最后的機會,沉聲道:“伯伯可否告訴我,為何當年要那樣做?為區區一個宋家,當真值得與我結成宿怨么!” 這句話太皇太后和他說過許多遍,如今換成他來告誡了。 方繼的白發染上露水,在夜風中輕輕飄著。 方瓊緩緩合上父親的眼睛,莊重地伏下身去。 “宣澤?!?/br> 方瓊腰背挺直,縱然知道是他人離間之計,仍面如寒冰,低啞道: “原來你說的對質,便是爹方才說的這些?!?/br> 王放沒有反駁。他向來愛潔,此刻卻任由衣上的血落在石階上,猶如一小朵紅蓮。 “既然如此,何須與我通氣?” “河鼓衛連刀都不配,僅僅十人能做什么?” “你有此意,我從未阻攔,卻不想你真的連一絲一毫情面都不講!” “五年前你為太皇太后所抑心中不甘,今日我和父親盡數奉還?!?/br> “陛下請回?!?/br> 王放忍著腰后劇痛,又喚了一聲:“宣澤?!?/br> 方瓊倏地拂袖,抱起方繼冷卻的身軀大步向主屋走去。他左臂上被利器劃開的傷口隨之淌出一股鮮血,在光滑的石板面上蜿蜒出一道長長的溪流。 王放凝視著他的背影,直到屋門關上,身形才晃了晃。 羅敷站在階下觀摩全場,等諸事完結,出聲道:“陛下腰上的傷不能再拖延,得盡快包扎上藥?!眲倓偡江傇跁r,他沒有表露出一點不適,算是忍功了得。 王放一字未發,轉身走向方府大門。 羅敷一愣,小跑著跟在后面道:“陛下這樣,明日是上不了朝的?!焙沃姑魅?,怕是躺上床就起不來了。 她大致明白了今晚的事。方府與今上做了結,本想各退一步,方氏除爵,今上不再針對方氏,結果老侯爺自己竟是豁出一條命抵償愧疚。今上或許懂得老侯爺的心思,只帶了寥寥幾人象征性的抵擋了一會兒,而府中的下人若不是事先接到指令,怎么會在事發后散的一干二凈?分明雙方都知道壽宴會出事,讓第三方勢力插入得簡直有恃無恐、肆無忌憚。 今上默許了老侯爺的做法,但方瓊絕不能同意。不同意又能怎樣?他甚至頭腦清醒到連醫官都沒有召。 “陛下的侍衛在府外么?” “其中有會醫術的人么?” 她一路追一路問,不知不覺來到空蕩蕩的街口,哪里有什么黑衣侍衛。 羅敷嘆氣道:“陛下也應為百姓想想,就這么倒在街上……不大好看?!?/br> 她話音剛落,就見王放真的扶著墻倒了下去,驚得一跳——這要是死在她面前,保管明日一早自己就出現在天金府的公堂上了。 羅敷跺了一腳粉墻,環顧四面,連半個人也無。方府是個侯府,在長青坊鶴立雞群占地很廣,她左右又不識這里的住戶,只能將這尊佛搬回方府再說。 王放半倚著墻,月光照在他緊鎖的眉頭上,已是疼出了一層細汗。 她不敢喊,誰知道那些刺客還在不在?按理說御前侍衛不應離今上身邊幾步遠,他倒好,大手一揮就讓屬下消失無蹤,弄得她不知要怎么辦。 羅敷蹲下身說道:“陛下,恕下官無理了?!?/br> 王放一張風華萬端的臉蒼白如雪,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