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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造,一人爬到上方,通過花本來控制幾千束經線的升降。這種織機,由于形似兩層小樓,所以叫做花樓?!?/br> 她知道這般囫圇吞棗的講解,男人們未必能立刻懂。盤算一刻,解釋了一句:“假如將花樓織錦比作是打仗,花本便是那提綱挈領的兵書。有了這兵書,才能在織機上排兵布陣,上下縱橫?!?/br> 羅敷不慌不忙說完,才發現身上有點熱??聪蜃约旱膸椎滥抗馊珟狭司次?。 君子們只知圣賢之書里學問多,卻不料,這世上還有更多的“學問”,是他們一無所知,甚至完全沒在意過的。 羅敷頓覺難為情,微微紅了臉,補充道:“花樓何其復雜,訓練一個花樓織工至少三年,我是自然沒用過的,只是……道聽途說而已?!?/br> 王放虔誠地點頭,暗地里朝她豎個大拇指。方才她連用成語,都用得恰到好處,值得表揚。 而其余幾個人互相看看,驚愕之色溢于言表。聽秦夫人所言,她手里的“花本”,乃是用來織造復雜織錦的工具? 東海先生何時開始涉足紡織業了? 曾高忽然問:“所以,這‘花本’上的花紋,有……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羅敷無奈笑笑,將花本遞近了些。 “當年編織的時候,想必是能看出紋樣的。但現在都褪色了,又沾了血,又蛀了幾個洞,哪看得清?!?/br> 的確,這花本也許確實曾經鮮艷美貌過。但此時也跟一塊抹布無甚分別。 羅敷也有些失望,征詢地看了一眼譙平。 “夫君……嗯,在遇見我之前,可曾跟紡織方面的人物有來往?” 幾個人異口同聲:“沒有啊?!?/br> 調查似乎走進了死路。經過兩個時辰的小心翻騰,東海先生的凌亂臥室里,除了那片來歷不明的花本,再沒發現什么可疑之物。 羅敷討了個布袋,把那沾了血、還發臭的花本殘片裝進去,提著默默往回走。 斑駁矮墻邊,被人截住了。王放粲然微笑,朝她躬身:“阿姊?!?/br> 羅敷本能地看看周圍。青天白日的,他想干嘛? 低聲說:“現在沒空。當心讓人看見?!?/br> 王放斜跨一步,擋在她身前,神態無比的光明正大。 “阿姊,咱倆還沒熟到需要偷摸夜會的地步吧?” 羅敷:“……” “……當然,你若執意想要深夜幽會,像那天晚上一樣,我十九郎舍命陪淑女……” 知道他不過是犯貧癮,討兩句口頭上的便宜,可臉蛋仍然禁不住微微脹紅。韓虎破窗而入那日,王放不假思索的把她弄到了床上,雖說初衷是保護她,可依舊膽大包天,她想起來就心跳不止,暗自啐他。 王放很明智地不再提這事,但看他唇角那笑容的弧度,不知自己暗地里回味過多少次。 羅敷抬眼瞪他,又不愿瞪太狠。好歹記著方才那打在韓虎腦袋上的一記彈弓。 “有什么事,說?!?/br> 王放微笑:“這才對嘛。我跟自己繼母寒暄兩句,用不著避嫌?!?/br> 他站在一個十分禮貌的距離之外。左近經過的幾個路人對此毫無異樣神情。有人還打了聲招呼:“夫人?!?/br> 羅敷連忙頷首致意。 王放這才說:“阿姊,那個花本……” 還是放不下。羅敷將那臭布袋舉到他鼻子尖,笑道:“怎么,要拿去掛在房里日夜看嗎?” 王放趕緊退兩步,謙虛道:“不是不是。只不過,我在想……要是這花本沒褪色,沒沾血,會不會……嗯,會不會能看出些名堂?” 方才在東海先生房里聽她講課的時候,王放就幾次欲言又止,大約不甘心這個線索就此斷了。但羅敷比他懂行多了,知道要復原這個花本,幾近于白日做夢。 她搖頭:“不行的。就算能洗掉血跡,那些染色的絲線也恢復不了……” 王放伸手把那花本撈出來,討好地朝她一笑:“血跡我幫你洗。我、我是想……” 羅敷好奇。他又怎么異想天開了? 第34章 花樓 王放戴一雙手套, 毫不嫌棄地將那花本捋來捋去, 定定地看著兩端的線結。 過了半天,才遲疑開口,像個膽怯請教功課的小孩子。 “這花本的主人, 也許是個女郎,對不對?” 羅敷點頭。當下民俗, 織造屬于女子之事。男織工鳳毛麟角。 “這個女郎,多半就是那個讓阿父離家出走的那位紅顏禍水, 對不對?” 羅敷食指輕輕豎唇邊, 作勢“噓”了一聲。再指指自己。 盡管他的推測很有道理,但在其他人心目中,“紅顏禍水”近在眼前, 可不能有第二個。 “如果能看出這花本上的圖案, 也許就能確定,這花本的主人是誰。對不對?” 羅敷點頭。想的不錯, 可花本上的圖案已然一團模糊。 王放思忖片刻, 問了第四句話:“倘若……不計較顏色呢?倘若,只是將這些線結梳理順,分門別類連接到花樓織機上,隨便用什么顏色的線,是不是……也能織出些樣子來?就算織出個綠花紅葉, 黑日黃天,那也畢竟是點線索…… 羅敷這下微微驚愕。方才她那一番紙上談兵的演講,他居然聽懂了三分??磥硪郧皻Э棛C的“戰績”功不可沒。 花本雖然破碎污染了, 畢竟絲線之間的連接順序還在。如果把它放在花樓織機上“盲織”,織造出的織錦花樣,大約就等于花本上原本的花樣。雖然顏色可能不對。 大天白亮,周遭鳥獸蟲鳴人聲不絕。羅敷卻突然有點出神了。這么外行的一個建議,聽起來居然有道理。 但她還是搖搖頭,直視王放渴求的雙眼,給他潑了句冷水:“就算如此,咱們也沒有花樓可用啊。巧婦難為無機之布……” 王放嫌棄地看她一眼,“成語不是這么改的?!?/br> 肚里有點墨水開始?n瑟了。他想,回頭找機會得教教她,什么叫“君子泰而不驕”。 暫且不說她這個,“咱們織坊里,不是有一架壞掉的織機,怎么也拼不起來?你說過,也許是個舊花樓,被哪個收破爛的收進來的?!?/br> 羅敷莞爾。原來他在打這個主意。 “不是試過了嗎?沒人會修?!?/br> 王放雄心勃發,一拍胸膛:“倘若我給你修好了呢?” “那我也不會用?!?/br> 王放被結結實實噎了回去。眼中失望滿溢。 羅敷忍不住反過來安慰他:“……當然,我也可以學,可以自己琢磨。但首先,咱們得有機子……” 羅敷當時的“我可以自己琢磨”,只是隨口一說。但王放居然把這句鏡花水月當了真。當天就把自己手下的牛馬雞羊交給旁人照料,自己一頭扎進織坊,直奔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