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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顯擺。 彈弓被他巧手改造,已經成了個小小的弩機形制,裝了個扳機,食指一扣,那石子兒就彈出來,用不著雙手發力,效率大增。 羅敷攝心定神,一邊裝柔弱,一邊和韓虎周旋。韓虎極端得意狂妄之下,讓她毫不費力地套出了心里的小九九。 羅敷聽到外面的人唱“拉雜摧燒之”,知道可以行動了。叫一聲“來人”,自己馬上躲到安全之處。此后的一切,就交給顏美、曾高,以及他們率領的衛隊了。 韓虎被五花大綁,哼哼著倒在地上,悔得腸子都青了。女人啊,果然個個都是天生的騙子! 他不甘失敗,還在掙扎叫道:“你們一群不識時務的蠢貨!方繼方公,那是、那是日后富貴無極,將來……將來把你們一一清算!譙公子,你放了我,我可以給你說說好話,讓他饒你……” 韓虎被痛打一頓,帶走監押。不少人叫囂殺了這個叛徒,但譙平深思熟慮,還是沒能下出那個殺令。 他只不過是代管白水營。韓虎是東海先生的食客,他覺得,只有主公才有權決定他生死。 因此只是先下令,讓人割了韓虎雙耳,以示懲戒。在當前時代,這算是十分普遍的刑罰。 韓虎的慘叫聲傳得老遠,聽到的人無不拍手稱快。 東海先生的臥室終于恢復了平靜。譙平、王放、顏美、曾高幾個跟主公關系密切的人,此刻終于頭一次踏足這間精舍。 當然還有羅敷。她面對大伙難以置信的眼神,指著地上一片混亂,說道:“我進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br> 王放嘖嘖稱贊,跪在地上看了又看,不時驚嘆:“這道題居然可以這樣解……” 最后說:“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阿父不讓人隨便進來了?!?/br> 譙平指尖輕撫墻上的凌亂字跡,隨口問道:“為什么?” 王放頭也不抬,“太亂了。傳出去丟人?!?/br> 羅敷坐立不安,輕聲問:“有什么不尋常的嗎?” “沒有?!弊S平眉頭輕皺,下結論,“都是諸子百家之雜學,主公以前就愛研究這些東西?!?/br> 顏美和曾高兩個人,文化程度有限,書本字跡認不全,此時正輕手輕腳地搬動著桌子箱子。 想到這些都是主公親手用過的物件,兩個侍衛長眼中不由得泛淚花。 顏美回憶往事:“這柄扇子主公用過……過去他拿著逗我女兒玩……” 曾高跟著嘆氣:“這件衣裳我記得……是當初跟我這件皮襖一起做的,主公曾經穿著它跟我喝酒……唉,蟲蛀了……” 其實不少東西都已被蛀壞了。兩人嘆息著,把壞掉的物件收拾到一個破竹筐里。 顏美揭起床上一卷舊布。那布倒是沒壞,但抓捕韓虎的時候,讓韓虎濺了一片血在上面,此時已經凝結變暗,看不出本來的花紋。 顏美重重嘆口氣,將那臟布也丟進竹筐。 剛要松手,聽見身邊一聲試探:“等等?!?/br> 顏美一轉頭,“夫人?” 羅敷盯著他手里那塊布。 “能……給我看看嗎?” 曾高也聞聲過來了,賠笑道:“被血污了,夫人還是不要臟手的好……” 羅敷不客氣,伸手將那布接了過來。微微的臭味,不知是血腥味,還是曾高身上的羊皮襖。她不由自主皺眉。 此時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她的動靜。譙平微微好奇:“主母認得這塊布?” 羅敷搖搖頭,神色比譙平還好奇。 她小心斟酌著措辭:“未聽說夫君研習過紡織之事?!?/br> 眾人齊齊點頭:“主公怎么會關心這些!” 羅敷暗暗松口氣??椩焓桥说幕钣?。東海先生就算再博覽群書,再博聞強記,也未必知道,一匹布是如何織出花紋來的。 她上下打量那匹帶血的布,問出了下一個問題:“既然如此,他的房間里,為何會存有花本?” …… 平生頭一次,秦羅敷在幾個飽學君子面前,找到了一絲智慧上的優越感。 從譙平到王放到幾個侍衛壯士,人人臉上都是懵然之態,重復著她的話:“……花本?” 這塊普普通通的布,還有名堂? 再一細看,羅敷手里的,卻也并非尋常布帛,而是用極細的絲線編織而成的一方小帕子。而那編織的手法也似乎并不高明。絲線熙熙攘攘的擠成一團,末端打出一排密密的繩結,宛如燕子銜泥,從羅敷小巧的手掌中垂了下來。 譙平忽然想起什么,猜了一句:“……西域的地毯?” 隨后自己搖搖頭。哪有這么小的地毯?并排站兩個人都嫌擠。 羅敷微笑,重復道:“花本。紡織用的?!?/br> 她在看到這塊布的第一眼,就十二分的確定。 然而周圍幾個男人仍舊大眼瞪小眼,宛如剛開蒙的學童,突然闖入了太學里講讖緯的課堂。 羅敷不禁輕輕笑,輕咬下唇,尋思著怎么解釋清楚。 “嗯,就是花樓用的那種花本……” 她看著一雙雙純凈無辜的眼睛,發現自己在對牛彈琴。一時間感同身受,切實感受到了王放給自己開蒙掃盲的艱辛。 好在君子敏而好學,不以開口詢問為恥。譙平當即虛心請教:“花樓是什么?是主母平日所用的機杼嗎?” 羅敷差點笑出聲來。這話要是王放問出來,她定會覺得他在故意裝傻充愣。然而譙平都這么問了,可見是真不知道。 羅敷面對一個個畢恭畢敬的面孔,覺得自己真的成了年高德勛的“主母”。清了清嗓子,開始訓話。 “咱們老百姓……哦不,民間所用的織機,一般只能織平紋斜紋的布匹絹、素、練、縑、縞、麻之類。譬如地上這卷帛書,所用的絲綢,咱們白水營隨便一個婦人都能織出來。 “而有規律花紋的布匹,譬如子正身上這件菱紋綺,則需要用到提花機,而且要至少六片以上的棕框。這種機子一般是官辦作坊里才有,cao作的人手也需要特別訓練。我猜,你這件衣料,不是白水營里自產的吧?” 譙平微微躬身,羞愧道:“是別人送的。我以為……是營里的婦女聰慧不足,才造不出……” 羅敷憧憬著韓夫人工坊里的一架架碩大提花機,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而更復雜的多色花紋,比如獸紋、夔紋、花鳥紋,再大的提花機也不能勝任,只能用花樓。這東西一般皇家錦署才有,織出來的華服麗錦,一般直接送進達官貴人的宅邸,尋常人也沒資格用?!?/br> “花樓織錦太復雜,單憑織工一個人,記不住每一根線該有的變化,也無法cao作成百上千個束管綜片。因此,需要提前將紋樣編成花本,算是個藍圖?;ū揪幊墒裁礃?,織錦的圖案就是什么樣??椩熘畷r需要兩人合力。一人在下方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