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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王放的臉色,顯然不是逗她。實際上,自從教那天差點捅了簍子,他便十分小心謹慎,恨不得吾日三省吾身,再不敢有不正經的言行。 王放見她被嚇住了,嚴肅的神情里,還是免不得閃出一點點得意。 “……總之,這叫做時局不穩。萬一波及到邯鄲,咱們白水營也不能坐以待斃,是不是?所以子正兄要做什么,咱們聽話便是,不用多想……” 羅敷靜靜聽他說完,目光垂下,指尖描著帛書上一句“君子和而不流”,微微挑釁地朝他一笑。 “嗯,所以你……還是打算隨波逐流,旁人讓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一句話也不多問?” 王放明顯一怔,然后叩桌而笑。 “阿姊讓我做什么?” 她卻也答不出來。但以她有限的認識,覺得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向王放這樣,會讀書有見識的人,不是都應該……志向高遠,做點有意義的事? 不求幫著白水營分憂解難,最起碼,不能像現在似的,整日跟雞牛羊馬打交道,并且還樂在其中吧。 她自己沒讀幾篇書,充其量認識兩三百個字,可也從書中學到了不少名人名事,知道有學問的人通常不甘于平淡。有人胸懷遠大,齊家治國;有人入仕做官,光宗耀祖;有人自己不愛熱鬧,挑個地方設館收徒,培養出青史留名的學生。 別說她了。阿弟張覽才上了兩年學,但要是敢這么不求上進,舅母非把他揍得兩眼發黑不可。 王放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毫不臉紅,下巴一揚,答道:“早就說了嘛,我生性疏懶,念書是阿父按著我脖子念的,又不是我自己樂意。再說,我也只會出餿主意,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 當年主公失蹤時,十九郎這孩子年不過十五,正是叛逆出格的青蔥年紀,三天兩頭的不見人影,每隔十天半月就得毀件東西。讓他讀儒家經典他偏不,整日在故書堆里找八卦小故事看。 當時全營上下急得團團轉,正在商量如何尋主公,十九郎一邊改裝他那小彈弓,一邊卻來一句:“既然阿父都不管我們了,大家散伙正好。大廈將傾,就讓它傾,難道還一天到晚扶著嗎?” 大伙當即全都黑臉。就連對小孩最耐心的顏美也呵斥一句:“小孩子莫要亂說!我等怎能無義至此!” 譙平知道他近來癡讀老莊,滿腦子被“無為”荼毒過甚,當即命令:“回書房去,把五經背熟了,再許你來開會?!?/br> “五經”指詩、書、禮、易、春秋洋洋數十萬字,其中不乏佶屈聱牙之言,就連孔子本人也未必復述得出。王放至今沒背熟。 也就至今無權對營中事務建言獻策。 王放覺得這樣挺好。他有自知之明,要真讓他管點正事,白水營不定被禍害成什么樣。 …… 羅敷還沒想好該如何評價,忽見王放眉峰一緊,隔著幾案,伸手就要捂她的嘴。手到半途,才想起來不能碰她。懸崖勒馬,趕緊轉了個半圈,伸到他自己唇邊,食指一豎。 她趕緊咽回沒出口的話。這才聽到墻外似乎有沓沓的腳步聲,而且越走越近! 她第一反應是明繡。這丫頭住得離她最近。又被她聽見聲音了? 王放也皺眉,趕緊輕輕收拾幾案上的東西,一邊嫌棄地用口型說:“這個阿毛……” 但他隨即住口。腳步聲沉重而緩慢,不像是個妙齡女郎。而且沒有往門邊走的意思,而是直接停在了窗前,不動了。 似乎是在聆聽什么。 羅敷立時臉色白了。 王放反應飛快,撲的吹熄了燈燭,屋內漆黑一片。隨即越過幾案,一把攬住她腰,幾步抱上床榻。過程無聲無息。 與此同時,窗戶篤的一聲輕響,被人熟練地撬開了。 窗簾微微掀起,一個男人輕輕翻窗落地,吐出一口粗濁的氣。 第30章 美人 羅敷發現自己在忍不住發抖。是個夜闖她閨房的暴徒?倘若……倘若王放不在, 倘若她此時在枕上安眠, 今日會是何結局? 但王放在場,情況也不見得好了。且不論讓人發現她“不守婦道”的隱秘事,她清楚地聽見一聲金屬微響。那人帶了刀! 王放也心跳飛快, 指尖出汗,陷進她肩頭肌膚。心里面不斷閃過各種可能的結局:不反抗暴徒得手, 羅敷有難,名聲掃地;反抗暴露自己, 名聲掃地;撇下她自己逃豬狗不如…… 窗簾放下, 屋內便是伸手不見五指。陌生的腳步聲摸黑前行,邁過地板上的坐墊,準確地朝著床榻而來。 王放感到她身子微微顫。也管不得什么不冒犯她的保證了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都保證了些什么。 輕輕背上拍一拍, 讓她別緊張, 免得失控出聲。 然后他手上加勁,把她輕輕推躺在床上。他自己也伸展躺下, 后腦勺準確地找到了她的小枕頭。絲綿柔軟, 左右桂花香。 他心中有數,左手再移兩寸,往下一罩,準確地蓋住她口鼻,捂住了那一絲細微的呼吸聲。一掌溫熱。指尖觸到她細膩臉蛋,卻又是guntang。 她沒動。王放松口氣。還算乖。 其實他不知,羅敷是嚇得懵了,手足發軟。此時就算讓她起身跑,多半也爬不起來。 她只覺得,有十九郎在身邊,應該比自己孤單一人,要……安全些。他如此安排,應該是有些應對的方法。 她用力抓床單,感覺手上一點點滲出汗。鼻尖是皮革氣和墨香混合的味道。一簇簇呼吸沖打在他的手掌上,又被悶回來,片刻間便讓她氣短。 窗外不知什么蟲,一聲聲開始亂鳴,調子愈發快速,仿佛在催促著什么。 王放數著屋里的腳步聲。那人也小心,唯恐碰出聲響。小心繞過地上幾案,最后一步邁到床前。 王放屏氣,盡量將呼吸放慢,克制著不出太大聲音。心跳如同急促的雨滴,沖得他一陣陣頭疼。熏香爐里還殘余著未燃盡的龍腦,他等那煙霧飄來,猛吸一口,換得胸中片刻的舒適。 那人只聽到床上一個人的呼吸聲。心中有數,似乎也伸出手,極慢極慢地往下探。 觸到一張溫熱的臉。雖不細嫩,卻也光滑。頜下線條雖嫌硬朗,卻也周正,不失為美人一個。 王放連牙都不敢咬。忍著一身雞皮疙瘩,暗自慶幸,來講課之前,特意修了胡須茬。 那人滿意,似乎是一聲低低的笑。然后突然下手,捂他的嘴! 王放張口一咬。嫌那手上有毛,沒用太大力。 趁他抽氣縮手,一骨碌翻起身來,抄起屏風側面的銅香爐,用力一砸! 嘩啦啦香料掉落,滿室異香。接著咚的一聲悶響。也不知砸在了暴徒的什么部位。但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