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2
兩個女郎嘻嘻笑幾聲,羅敷話鋒一轉,憂郁道:“唉,你說先生現在會在哪兒呢……” 明繡跟著發愁:“是啊。以前主公也喜歡到處游歷什么的,自己也會照顧自己,可從沒有一去不回啊……” “……留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讓人欺負了也沒辦法,他也真狠心……” 明繡連忙安撫:“你是主公夫人,誰敢欺負你!哎,你快別哭了,我知道相思苦,可你也得振作起來,不定主公哪天就回來了呢!” …… 少婦思念夫郎,女伴竭力安慰。本是十分正常的情境。 可王放藏在咫尺之外,卻聽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他一個濃眉大眼正派小伙子,深更半夜“幽會”女郎,香澤沒碰到不說,女郎居然哭哭啼啼的,口口聲聲思念的,是自己的阿父…… 雖然知道她是演戲,但這戲演得太真,讓他有一頭撞死的沖動。 更何況……之前灌下的兩壺濃茶,此時開始發揮作用,讓他覺得身體沉重。 他握緊雙拳,惶然左右四顧,只盼墻上突然出現道縫,讓他鉆出去。 坐立不安之際,只能盡力分神,默背:“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不自滿假,惟汝賢……阿毛行行好……” 忽然輕輕一聲“咔”,發抖的身子,終于忍不住,碰到腳邊什么東西。 與此同時,羅敷用力一抽鼻子,蓋過了那一點點聲音。明繡什么都沒注意,還在嘮家常,仿佛是想用聊天的辦法來哄夫人入眠。 王放低頭,看清碰到了什么。一個干干凈凈小青瓷虎子,不用說也知道是干什么的?!胺蛉恕卑醽頃r日短,大約還沒啟封用過。 他閉眼不看。給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用啊…… 他輕輕一咬牙,決定自救。不能坐以待斃。 第28章 衾被 王放慢慢跪坐下去??礈柿似溜L后面墻角里的銅香爐。 羅敷為了“鄭重”開蒙, 特意點了些“青麟髓”, 內有龍腦、石菖蒲、細辛之類,香氣冽凜,有通關醒神之效。大約她也希望能因此而多記住幾個字。 張騫通西域之后, 各式香料流行于民間。周氏給羅敷準備房間時,也都備了些常用香藥。但羅敷本是小民出身, 香料放在身邊,卻舍不得多用, 此時那青麟髓已接近燃盡, 爐子里留不少余灰。 王放伸手,在香爐下面的小格子里,慢取一撮沉香碎, 在屏風后面女郎們的咕咕噥噥聲音掩護下, 輕輕放進爐內。微火一熏,絲絲縷縷的香氣重新繚繞出來。 沉香有安神助眠之效且不說這效果有多明顯, 人們用得習慣了, 一聞到這氣味,自然會把它和睡眠聯系在一起。 他年少,能忍。過去在書齋里聽阿父的講課的時候,也不是能說走就走的。 果然,等不多時, 微醺的香氣傳到屏風外面。明繡和羅敷居然先后打了兩個呵欠。 明繡:“哎呀,說著說著居然困了。夫人還不困?” 羅敷一時沒注意到那香氣從何而來,但既然明繡表態, 趕緊就著她的話,說:“嗯,該休息了……” 秦夫人終于略微收住相思之情,表示要就寢。 明繡盡職盡責,給她端來洗臉的水,又幫她換了輕便睡衣,扶她上床蓋被,這才笑瞇瞇告退,吹熄燭火,輕輕給她帶上門。 出去的時候嘴角掛微笑,自覺做了一件大好事。 王放屏息凝神,直到腳步聲聽不見,還不敢動。等到全身僵得站不住,才敢輕輕咳嗽一聲。 床那邊沒什么動靜。她不會真被那香薰得睡著了吧 窗簾拉出縫來,室內卻依然黑漆漆的。月亮不知藏哪里去了。 他只能套上鞋子,摸黑挪步子,躡手躡腳地往外走。 “十九郎?!?/br> 嚇一大跳,差點絆倒在地上。 聽到?的,似乎是她掀開被子坐起來,卻又不出聲了。 他緊張得出汗,輕輕送著氣,跟她告辭:“那個,阿姊戲演得不錯,以假亂真……我不擅留了……” 羅敷“嗯”一聲,似乎是噙著冷笑:“香是你點的?” 終于反應過來了。他知道自己膽大包天,“嗯”一聲,不多說。 出乎意料,羅敷卻沒有批評斥責,靜了一會兒,簡短說道:“以后你亥時來,耽不要超過一個時辰。每次多布置一點功課,免得來太頻繁,容易露馬腳?!?/br> 王放:“……” 還有“以后”? 他的慌張勁兒還沒過去。如此不計前嫌,讓他平白心虛。他心里一萬個想趕緊出去,立刻爽快答:“我聽阿姊的?!?/br> 羅敷輕輕一笑, “嗯”一聲。 方才氣頭上時,確實想過“輟學”,跟這人碧落黃泉不相見。 但跟明繡一番敷衍,她也平心靜氣的想明白了。倘若他真的用心險惡,以教書為名占她便宜,犯不著不辭辛苦,一筆一劃的,給她抄出幾千幾萬個字。 她接著開口,聲音溫和清脆,跟他商量:“咱們的當務之急,是助我扮好主公夫人,想辦法找到你阿父失蹤的線索。在這件事上,我有求于你,你也有求于我。咱們共同把這事完成了,不要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浪費時間,平白節外生枝,好不好?” 她話音未落,便聽一聲恭恭敬敬的:“是?!?/br> 王放心中嘆口氣,也知道這一答應下去,就是保證以后不再跟她逗弄戲耍開玩笑。想想也怪可惜的。 不得不承認,在“顧全大局”這四個字上,她這個文盲確實比他有出息。 羅敷有些奇怪。本覺得以他的性子,總得跟她討價還價個兩三回。沒想到答應得如此爽快,好像有什么急事,拽著他出門似的。 于是她趁熱打鐵,再說:“那你保證,以后……” “我保證我保證。阿姊要求什么我都答應?!?/br> 羅敷愣住,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說什么:“那,你走吧?!?/br> 王放立刻一句“告辭”。剛一轉身,鬼使神差一個念頭。 雖然眼前一片黑,但也知道她大約是藏在衾被里,薄薄的衣裳貼身裹,秀發垂散,脂粉不施只不知是什么表情。 他忽然沖動,跪在她床邊,低聲問:“那要是真尋到了阿父呢?” 羅敷覺得他未免太樂觀了,但還是認真想了想,笑道:“那我可是有功之人。我請他出面,把我從方三公子那里贖出來你說他會答應的吧?州牧會買他面子吧?” 王放無語。她心里糾結的都是些什么事兒。 自信滿滿地答:“那當然?!?/br> 還是覺得不滿足,低聲問:“那,再之后呢?” 壓低了音量,卻壓不住青澀緊張的語氣。那話音仿佛直送到她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