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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懷里掏出一個錦盒,交給嚴瑜,道:“這是方才上師贈我的頗眂迦,你去送給那位小友吧。佛經有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凡人如我等,雖然不能大徹大悟,也不要太過傷懷了?!?/br> 始終沒有說話的陳睿陪著裴氏走了,嚴瑜駐足在那據說是興憲公主手植的松樹之下。大燕朝的公主們有過得恣意快活的,也有活得坎坷多災的,但初懷尚未及笄,從小在父母的關愛下長大,她有什么煩惱呢?這六炷香又是祭拜誰呢? 夏侯昭帶著其余的侍衛坐在永寧寺斜對面的素齋樓里等候嚴瑜,這素齋樓專門接待到永寧寺上香的香客,上元節的生意自然極佳。掌柜十分精明,一見夏侯昭帶著許多侍衛,便知來頭不小,特意將她引到二樓的雅座里,推窗就能看到永寧寺的大門。 雖然嚴瑜不在,侍衛們也都自然而然尋了樓內的緊要位置守著。其余食客見到這個陣仗,不免屏息凝神。于是整座素齋樓都雅靜了起來。夏侯昭獨自坐在窗前,極目遠眺,便能看到九層浮屠塔旁的一抹綠色。那是前世她成婚后最常去的地方,一開始她上三炷香,祭拜父皇、母后和雪柳,隔了幾年,風荷也走了,又添一炷。而今日的六炷香,則是為了前世的父皇、母后、雪柳、嚴瑜、風荷,以及她自己所上。 母后的反對讓她陷入了重生以來最大的困境。她一日一日地躺在床上,腦海中所浮現的前世種種,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若是退后一步,將會面臨怎樣的萬丈深淵。而若是向前,她又該如何面對母親的擔憂。 夏侯昭的思緒紛亂如麻,比永寧寺上方的裊裊的青煙還要變化多端。嚴瑜上樓的時候,她竟然全未察覺,直到他將她面前的那杯冷掉的清水換成了熱的,她才恍然回神,道:“你回來了?” 嚴瑜將錦盒放到她面前,又轉述了裴姑的話。所謂頗眂迦,乃是一種透明的寶石,為佛教七寶之一。夏侯昭打開錦盒,取出那塊剔透的頗眂迦。陽光穿透頗眂迦,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夏侯昭微微笑了,道:“果然如夢如幻。裴姑這樣睿智,想來陳將軍的母親定然頗有智慧,可惜無緣得見?!?/br> 嚴瑜也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陳家二夫人,他將縈繞在腦海中的那六炷香驅走,換了一個話頭,道:“殿下,您……您是否想要夜觀燈市?”即使沒有裴姑的提醒,他也看得出來,今日的夏侯昭頗為低落。小時候的夏侯昭特別好哄,他在燈市上猜燈謎所得的華勝,她都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仿佛是天下最珍貴的寶貝。此時的她,恐怕不會因為那樣微末的事情而開懷了吧。 夏侯昭果然搖了搖頭,她將頗眂迦重新放回錦盒中,道:“夜觀燈市就罷了,不過我想買幾盞燈?!?/br> 上元節帝京宵禁暫停,萬家同慶,是一年中最熱鬧的節日?,F在雖然天色尚早,也有匠人擔了自己做的花燈出來販賣。 夏侯昭說要買燈,就真的一家一家看過去。她竟然隨身帶著一袋五銖錢,看到合心意的花燈也不問價格,立刻就買了下來。剛剛逛了半條街,十幾個侍衛的手上都提上了五顏六色的花色,有畫著美人圖的絹燈,有做成白兔或者其他動物造型的紙燈,有逼真如剛剛綻放一般的蓮花燈,嚴瑜的手上則捧著兩盞琉璃燈。 快走到天樞宮前,夏侯昭終于將袋子的里的五銖錢用盡了,侍衛們的馬鞍兩側也掛著大大小小的花燈,倒像是要送貢品入宮一般。 嚴瑜看得分明,到了此刻,夏侯昭臉上的笑意方才真切了起來。她站在宮門口,對目瞪口呆的風荷道:“你選幾盞,掛到咱們宮里?!庇种噶藥妆K頗有野趣的花燈,讓侍衛送到太極宮和璇璣宮去,連沈德太妃處也有,她送了兩盞兔兒燈給通令克。 其余的花燈干脆就賞賜給了那些辛苦了一天,莫名其妙當了一回挑夫的侍衛們。 最后只剩下嚴瑜手中的兩盞琉璃燈。夏侯昭道:“一盞送給裴姑,謝她的頗眂迦;一盞送給陳將軍,賀他得娶嬌妻?!蹦昵笆ド弦呀浵略t,為安康縣主阮氏和陳睿賜婚,夏侯昭故有此說。 這下倒是皆大歡喜。侍衛們紛紛謝恩,嚴瑜心中的郁結似乎也消散了許多。 晚間夏侯昭坐在錦塌上,望著檐下隨風輕輕擺動的絹燈,真為風荷擔心,“那么多好看的燈,你怎么偏偏選了這最普通的美人燈?” 風荷道:“這燈雖然普通,可是兆頭好啊。我呢,就希望公主殿下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長成這樣的美人?!?/br> 夏侯昭給她潑冷水,“可是你看那美人的鼻子是歪的,難道你家公主的鼻子也是歪的?” “真的?”風荷急急去看,那圖上的美人櫻桃小口,鼻若瓊瑤,哪里不周正了?她回頭想要告訴夏侯昭的時候,卻發現錦塌上已經沒了人。 夏侯昭的聲音從內殿傳來:“明日早些喚我起來,我已經休息了太久了?!?/br> 第42章 帝女 上元節過后的第一個朝會,很少有臣子會自討沒趣,大談特談政事。所以圣上很快回到了太極宮。他想起昨日女兒送了的那兩盞花燈,便問高承禮:“初懷昨日送來的燈收好了嗎?” 高承禮道:“收好了。我看著人細細用絹布包了起來,收到內庫里了?!辈贿^是街市上普普通通的兩盞花燈,可能還不如包它倆的絹布貴重。 圣上點點頭,美滋滋地道:“姑娘大了就是好,懂得孝敬父母?!?/br> 高承禮低著頭不敢接話了,圣上一見此情此景,便知又出了事。上次高承禮說皇后和公主吵起來了,主仆兩人忙忙地跑到璇璣宮,接住了暈倒的初懷。 此后幾個月,初懷深居簡出,連翰墨齋的課都停了,但皇后與初懷兩人的心結始終沒有解開。 圣上干脆先不換衣服了,坐下道:“怎么了?” 高承禮的頭愈發低到了地上,道:“殿下在外求見?!?/br> “什么,你怎么不早說?”圣上立刻站了起來,道:“快宣,不,還是朕出去接她吧,身體剛好,萬一著涼了怎么辦?!?/br> 高承禮不敢阻攔,圣上邁著大步就跨出了殿門,一身戎裝的初懷公主站在殿門口,聽到聲音,緩緩轉身。 圣上高坐在御座之上,望著下方的少女,慢慢地道:“你想好了?你知道你母后是不同意的?!?/br> 此刻不再是父女相對,而是君臣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