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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如嗣皇帝年紀到了,還會趕在百日內大婚成喜。不過其 余子女是否服三年滿孝,在這點上,大行皇帝的遺詔說得含含糊糊的,也沒個定數——反正,這規矩是規矩,在民間,即使如徐先生這樣的文化人,能忍住吃個七七 四十九天的素,已經算是有孝道的了。多得是出殯以后開席謝親,然后就開始如常飲食的人家。比如昭皇帝去世時,徐循等人就沒耽誤飲食,相信大行皇帝這里,也 應該是這么行事。不然,正長身體的時候,好端端跟著吃三年的素,豈不是耽誤了? 當日她被太后召去以前,為怕孩子們恨上太后,并未 明說自己有可能回不來。兩個孩子對母親經過的風波是茫然不知,到現在都還以為父親剛去世的那幾天,母親是忙著安排喪事,所以才沒有露面。是以現在都還主要 在緬懷父親,點點對吃rou的消息,反應便很矛盾,先吞了吞口水,后又猶豫道,“可我學時,先生說過,按所言,爹去世頭一年,我們連水果都不 能吃,更別說吃rou了?!?/br> 徐循道,“那你是要吃rou、吃水果,還是要守孝呢?按所說,爹去世第一年你根本連菜都不能吃,皮襖子也不能穿?!?/br> 兩 個孩子如何能想象外出受寒風吹拂,在家干吃白飯的日子?聞言紛紛露出懼色,徐循摸了摸點點的頭,溫言道,“你們都還在長身體,哪能真和書里一樣?世上真能 做到哪一步的人可不多,爹百日內,你們別大說大笑的,以后多想想他,多惦記著他,多祭拜他,就算是對得起爹的養育之恩了?!?/br> 兩個孩子齊聲應是,點點又大人般嘆了口氣,靠到徐循懷里,低聲道,“娘——我好想爹啊?!?/br> 壯 兒倒還不至于做作到這個地步,聞言只是不做聲,他對皇帝去世的態度,可以說是姐弟們中最漠然的一個。大概除了和皇帝不親近,接觸得不多以外,也因為年紀還 小,時間積累起的感情,的確不夠深厚。倒是點點,大行皇帝身前最寵愛她,此時忽然失怙,自然難以接受,聽錢嬤嬤說起,剛聽說皇帝去世的幾個晚上,夢里都有 哭醒的。 這會兒也不例外,剛才還在計較著沒有rou吃呢,這會兒說起父親,又是泫然欲泣。徐循被女兒這一哭,也是勾動情腸,連日來壓制著的感覺,因女兒的淚水,柳知恩上京的消息,隱隱有些控制不住的意思。她忙分散開注意力,抱起點點,哄了幾句,又拿了一塊酥糕來哄她。 這是起酥發面做的點心,因是豬油起的酥,這一陣zigong人是不會主動給點點吃的,是以孩子實在忍不住這份誘惑,也吃得很香,一邊吃卻又一邊還忍不住嗚嗚地哭,“我、我想爹了……” 徐循嘆了口氣,“你這吃得,一身都是了,要哭還是要吃,也下個決定吧——要不然就吃完了再哭?!?/br> 點點一邊哭一邊點頭,幾大口把糕點塞進去了,便靠在母親懷里哭了起來,因徐循一向教導她甚嚴,哭了一會,她可能怕母親責怪,便又歪倒向錢嬤嬤,摟著她的脖子低低地干嚎了起來。 徐循也是無奈,拍了拍點點的脊背,見錢嬤嬤對她搖頭,便知道按點點的性子,只怕是越勸越來——再說,這事也沒什么好勸的,孩子失了父親,怎可能不哭。便讓錢嬤嬤抱著點點坐在炕邊,陪著她哭。 壯兒倒是被點點哭得有幾分尷尬,見徐循向他看去,便低聲道,“娘,我回去睡了?!?/br> 徐循道,“等等?!?/br> 她又拿起一塊酥糕來,塞在壯兒嘴里,“天氣冷,本來就該多吃奶、rou御寒的,偏生又要茹素,你們還得老出門去,還穿得單薄……這幾日先克服一下吧,若是要出門,先就著熱茶吃點油酥點心,這樣渾身就能發熱了?!?/br> 這 的確是她的擔心,一般場合還好,新皇的登基儀,壯兒和點點都要參與的,服裝按禮制雖然多層,但卻算不上厚實。再加上用素油、素菜,人本身就容易有饑餓感, 所謂饑寒交迫,吃不到rou,身體不能發熱,別冷風一吹,病倒了,那可就真麻煩了。小孩子身子弱,任何病都不容小覷。 壯兒咬著酥糕,微微彎了彎眼睛,瞅了還在哭泣的點點一眼,又不敢笑得過分,便很快收斂了神色,叼著塊酥糕給徐循行了禮,退出了屋子。 點點哭了一時,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也由錢嬤嬤抱走去安歇,徐循屋里,人進進出出,最終又由多變少,只剩下她一人躺在被褥間,對著帳頂發呆。 從 皇帝去世開始,這一切跌宕起伏、悲歡離合,比任何大戲都要精彩,也使得徐循的情緒飽受刺激,最終終于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她雖然身在局中,但又好似是個局 外人,只是無動于衷地觀察著所有人對于失去大行皇帝的反應。他的女眷們一大部分早已經殉了,余下的忙著爭權奪利,劃分地盤,兒女們觸動的有,悲傷的有,無 動于衷的也有……至于他的下屬們,除了馬十那群近侍以外,余下的宮女內侍,雖然身穿孝服,但哪一個不是自管自地過著自己的日子,對她們來說,換個皇帝,也 就是換個主子罷了,又何須動什么感情? 說是真龍天子、九五之尊,其實一合眼,還不就是個普通人,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其實這天道 真的對皇帝很是公平,它雖然沒有多給他什么運氣,卻也沒有克扣他什么。他怎么待人,人就怎么待他,為他哀悼的人不夠多,也許只因為他平時也沒有待誰特別 好。但凡他對誰有過點真心,那人也多少都會為失去他傷心難過。 這本是人之常情,但徐循卻不愿怎么去琢磨這事,現在她不愿想起任何 和大行皇帝有關的事情,她只想好好睡一覺,把所有的情緒都關在門外,把這一個月來的辛勞和疲憊都消解一空。她實在是太累了,她為什么不能好好地睡一覺?這 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情,就是大行皇帝復生,也不能指責她什么吧? 可這天晚上,她卻是翻來覆去,怎么也合不上眼睛。睡意仿佛一只孤鴻,飛入青冥之中,一去再不復返,和這半個月來的每一天晚上一樣,她只是勉強睡了小半個時辰,夢境中且還充滿了扭曲、混亂的意象。 # 這 幾日她雖然睡不好,卻也因為睡不好,更是不愿起身,只想在床.上賴著,不過今日徐循倒是不用人催,到點就爬起來了——她還等著打發趙倫去尋馬十呢,昨晚回 來太晚,根本就沒法和外頭通消息了,趙倫等內侍,也早就告退回住處休息去,要等早上開了宮門,才會趕早進來服侍。 內侍進屋,必須是在妃嬪已經更衣梳洗完畢以后,是以徐循今天動作很利索,一下床就張羅著要換衣裳,累得幾個宮女忙加快腳步,在屋里陀螺樣地轉。徐循環視了一圈,奇道,“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