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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外出,過了三更才回明德堂里,一身的酒氣,把七娘子從夢里都熏醒了。 “你這是又去哪兒了?”她一邊揉眼睛一邊問,半坐起身子扇了扇風,嫌棄許鳳佳,“一身的酒臭!洗過澡沒有?” “有個朋友把一整瓶汾酒灑在我頭發里,洗了幾水都散不去?!痹S先生的語調倒是還很清醒,他又自己嗅了嗅黑發,疑惑道,“我聞著是已經淡了不少了?!?/br> 汾酒是天下名酒,素來就是以清香聞名的,灑在頭發里,味道哪里是那么容易散去的?七娘子擺了擺手,無奈地偏過頭去,“睡吧睡吧,明兒請安的時候被聞見了,看母親怎么數落你?!?/br> 像許家這樣的大家,子弟們不要說叫妓女佐酒,就是和三倆好友小酌,都要仔仔細細地回稟家里,和誰在什么地方,喝了幾兩酒。但凡應酬稍微稠密一些,家里人就要放下臉來數落,家教之嚴厲,是那一等輕薄無行的破落人家所想不到的。許鳳佳皺了皺鼻子,怏怏地道,“好,好,睡覺,睡覺?!?/br> 他到底有了幾分酒意,睡得就不踏實,總要撩撥七娘子幾下,到底是得逞了一回才沉沉睡去,倒鬧得七娘子輾轉反側,怎么都睡得不舒坦,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被許鳳佳推醒了,在她耳邊輕聲道?!白蛲硎遣皇峭烁嬖V你,我和連世叔已經見過了?!?/br>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換了稱謂,將連太監喚作了世叔。 七娘子一個機靈,睡意頓時不翼而飛,她揉著眼睛半坐起身,“沒說——昨晚你就是和他見面?” “嗯,”許鳳佳低沉地應了一聲,“剛好封子繡也已經回京了,他叫我吃飯,也算是名正言順?!?/br> 他頓了頓,等七娘子了然地點了點頭,才續道,“席間借著換衣服的當口,和連世叔見了一面,畢竟皇上很忌諱內侍和外臣來往……也就談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工夫?!?/br> “我是把話攤開說的,國家到了這個地步,雖然說是強盛,國庫里是什么情況,我們打仗的人最清楚?;噬弦恍倪€執著于搜尋魯王,此消彼長,在稅制改革上的步伐必然就會放緩?!痹S鳳佳看來是一點都沒有宿醉之人的頹唐,雙眼炯炯有神,盡管在昏暗的帳內,也依然有一股勃勃的精氣神,倒襯托得七娘子一片萎靡?!翱蛇@件事已經拖了太久,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岳父和焦閣老之間的摩擦再發展下去,一定要有一個人倒臺。如果皇上還要在稅制上拖一拖,楊家就很危險了?!?/br> 政治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游戲,皇上的厲害,在于他是個高手玩家,可以利用種種因素,創造出有利形勢。但即使是他,也只可能因勢利導,在兩大閣老的戰爭,他也沒有辦法叫停。大老爺和焦閣老之間既然是以稅制改革為爭斗焦點,那么皇上的表態,基本上也就是對稅制改革的表態。如果他要拖,楊家沒有焦家的底蘊,黯然下臺,也是難免的事。 “連世叔又為什么愿意幫忙呢?”七娘子不禁就低聲詢問,“楊家倒臺不倒臺,和他……” “他也支持地丁合一?!痹S鳳佳簡潔地回答,“再說,在魯王這件事上,皇上身邊的人就沒有想要繼續追究下去的。勞民傷財不說,以他的聰明才智,到了南洋不幾年,少說也是地方一霸,我們幾艘船,就是下了南洋,又能怎么著?” 七娘子倒也理解許鳳佳的邏輯:在大秦人心里,南洋雖富饒,但卻也是化外之地,一向對中原俯首稱臣,如果魯王都甘心逃到南洋去了,可見得這一輩子也沒什么能力再來威脅中原。放一個落魄皇子一條生路,要遠遠比耗費金山銀海去追捕他來得更劃算一些。 “那皇上那里……”她卻依然有些憂心忡忡的。 “廖千戶知道怎么說話,我就沒有后顧之憂了?!痹S鳳佳扯了扯唇角?!盎噬想m然聰明,但畢竟也不是無所不知,很多事,他也該學著放手了?!?/br> 提到皇上,他的語氣總是帶了淡淡的親昵,就好像再說一個最親近的朋友。七娘子不禁有些好奇:這兩人自小一起長大,關系應當很親密,皇上的厲害,按理說許鳳佳是最了解的,可為什么他卻并不像大老爺一樣畏懼皇上? 她伏在枕上,看許鳳佳穿起了衣裳,禁不住輕聲問,“你是真的一點都不怕皇上?” 許鳳佳扣紐扣的手就頓住了,他想了想,才自信地咧了咧嘴。 “在這世上,我誰都不怕?!?/br> 說這話時,許將軍自然而然就有一股氣勢放出來,似乎他說的這句話最是平常不過,別有一種舉重若輕的魅力在里頭。 七娘子轉了轉眼珠,并不說話,待到他出了屋子,才小聲吐槽,“大話?!?/br> 想了想,她又微微笑了起來。 第二天進清平苑時,她就和許夫人商量,“祖母的生日就快到了,府里的事肯定不少,媳婦想,不如就跟在五嫂身邊學學她管家的手段,免得將來分家后,管家不當,惹人笑話,又要讓母親cao心?!?/br> 這話說得雖然委婉,但里頭的意思,許夫人當然聽得明白。 “好?!痹S夫人就一口答應了下來?!耙彩菚r候了?!?/br> 她看著七娘子臉上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笑容里就又多了幾分含義。 # 又過了幾天,敏大奶奶上門來看七娘子。 “想著你過門也有半年了,娘家人上門可以勤快些,就找了個日子,帶著囡囡過來認認表兄弟們?!泵舸竽棠踢€是老樣子,快人快語的,一點都不顧忌場面?!皝磬镟?,叫七姨?!?/br> 小囡囡和四郎、五郎生日就差了十多天,說起來也是兩三歲的年紀,話就已經說得很好了,甜甜地叫了七姨,便扭著身子下地,要去別的地兒玩耍。 “她生母又有身孕了?!泵舸竽棠叹秃推吣镒娱e話,“現在也有五個月的身子,本來想帶她來看你,后來又懶得折騰,索性關在家里省事?!?/br> 南音能有這一番際遇,是七娘子所沒有想到的,不過敏大奶奶對她倒像是很寬和,沒有什么妒忌的意思,在大秦人看來,她也算是命好了。 “安生養胎也好。這一胎若是個男孩……”她沖敏大奶奶笑了笑,敏大奶奶頓時會意。 她豪爽地揮了揮手,“我也不耐煩帶!就是帶著囡囡過來,也都是一時興起,回到家里還是扔給姨娘!反正寫在誰名下不是寫,到時候再看著辦吧!” 倒像是敏大奶奶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