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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場,反而更變本加厲地讀書,好像和誰置氣似的,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竟有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勁頭。 人人都有事忙,就顯出了七娘子的閑。 臺mama那里的課,是專為六娘子預備的,七娘子是不用去上的了。大太太院子里忙得不可開交,也沒有能用得上七娘子的地方,就有,她也懶得去湊這個熱鬧。 大老爺那邊整天不是和六娘子說話,就是把五娘子叫到小書房耳提面命,兩夫妻好像一時都把玉雨軒里的七娘子忘了,五月整整一旬,都把七娘子晾在了一邊。 七娘子也很享受這難得的空閑,每日里早上給大太太請過安,又和五娘子、六娘子打個招呼,就回玉雨軒練字讀書,閑暇時偶然也刺幾朵花兒,琢磨琢磨自己的打扮,賞玩賞玩首飾,和幾個大丫頭說說笑笑……日子過得和飛一樣快。 一下就到了五月九日。 張太監早幾天就派人和大太太商量,五月十日一大早,親自派兩個經過事的老mama,來接六娘子、七娘子到行宮吃茶。 雖然七娘子只是陪客,但當時說是說兩個人,這個過場,也是要去走走的。張太監能特別派人來接,已經是給足了楊家面子。 大太太也不敢怠慢,九日晚上一請過安,就讓六娘子回小香雪好生歇著。 七娘子倒是逍遙自在,她一向穩妥,這回更只是陪客,大太太自然放心,不過是略略叮囑了七娘子幾句,就放她回了玉雨軒。 才回玉雨軒,就看著幾個小丫鬟在屋外梨林中捉迷藏,乞巧綁了紅布遮住眼睛,靠在梨樹上數數兒,“二十三、二十四……”卻是一邊數,一邊悄悄地拉了拉紅布,偷瞧外頭的動靜。 七娘子看得好笑,索性繞到乞巧身后,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俏皮鬼兒,玩個捉迷藏也賴皮!” 乞巧嚇了一跳,轉過身埋怨,“誰偷看了來著——姑娘!” 這才蹲身行禮,笑盈盈地把七娘子讓到了屋里,“上元jiejie已經去領飯了……姑娘喝茶不喝茶?” “不喝,”七娘子隨口應了一聲,又問,“你立夏jiejie呢?” “立夏jiejie的娘才出了外差回來,給她帶了些玩意兒,托看門的嫂子行了個方便,親自送到玉雨軒里來了。兩母女剛才在梨林里說話來著,這會子不知哪去了?!逼蚯山淮鹗虑?,永遠口齒伶俐,七娘子聽得精神一振,含笑點了點頭,又和乞巧說些閑話,卻是心不在焉,直往窗外看。 立夏很快也就進了堂屋。 乞巧不待七娘子吩咐,徑自退出了屋子,七娘子于是期待地看著立夏,“是黃先生回信了?” 立夏面帶難色,“信……卻沒有回?!?/br> 她喘了一口氣,在七娘子耳邊又輕又快地敘說了起來。 “奴婢的娘到了李家送過信,黃先生看了,面上的神色就是一變?!?/br> “竟是當時就進了屋子,沒有回信的意思,只說是叫奴婢的娘謝過七娘子惦記,說自己年紀大了提不了筆,不好回信……” “回去就告了病,回了黃家村自己的屋子,奴婢的娘親沒有辦法,只好日日上門拜訪。拖了好幾日,昨兒早上才算是見到了黃先生的面,黃先生第一句話就問,您是不是要參選太子嬪……” “然后就說,你要是參選太子嬪,這個人,對您倒是有大用處。九姨娘在進纖秀坊之前,的確有過一門親事,那人家姓鄭,未婚夫就叫做鄭連繼,曾是個落魄的書生,屢試不第家計無著,由過世的封家大爺做主,封家出了五十兩銀子,鄭家也出了五十兩,都是兩家半輩子的積蓄,交給鄭書生在杭州販布進京去賣。不曾想過了半年,等到的卻是官差——與鄭書生一同上路的一個糧油商死在了京城的一家小客棧里。鄭書生卻是再也沒有音信。封家大爺是不做事只讀書的,一家人全靠九姨娘同大嫂的手吃飯,沒奈何只好進纖秀坊做了繡娘……” “再往下的事,黃先生就不肯說了。聽她的意思,那人像是還回過蘇州,九姨娘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貼給了那人,就連黃先生也是見過他幾眼的。只是背著人命官司,在蘇州站不住腳,很快又不知所蹤,又過了幾年,九姨娘就嫁進了我們楊家……當時給您的那塊帕子,就是九姨娘在那人重回蘇州后繡出來的,那時候九姨娘很開心,說是三年期滿,就出纖秀坊,跟那人去京城——那段時間,她繡了很多嫁衣,只是后來全都絞了,這塊繡帕還是黃先生看了不忍心,悄悄撿出來的?!?/br> “黃先生也不肯寫信,說是這種事寫在信里太沒意思,她知道奴婢一家人……跟著姑娘有幾年了,才肯半遮半露地說給奴婢的娘親聽?!绷⑾拿黠@地猶豫了一下,才續道,“奴婢的娘也是府里老人了,當年曾在纖秀坊服侍過幾年,聽她說,黃先生說得很是那么一回事,九姨娘當繡娘的時候,有幾個月時常背了人流眼淚,不知道的人,都還以為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黃先生最后才說,這人的身世,是九姨娘從前在刺繡的時候一點一點和她說的,原名是不是叫鄭連繼,時日久了有點記不清了,只記得這個人回蘇州的時候,為了躲官差,就改了姓,叫連繼了?!?/br> 七娘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也不由得呼吸一頓,霍地站起身來。 立夏卻顯得很沉穩——或者她是早已猜到了這里頭的內情?!暗搅艘叩臅r候,黃先生又自言自語,說是這個人,現在恐怕是連名字都沒有了,只得一個連字……他欠封家的情太多了,您要是能找到他,恐怕您要什么,他都會給……” 她住了嘴。 屋內一下就靜了下來。 七娘子半晌才緩緩地又坐回了桌邊,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譏誚的笑,“黃先生就是黃先生,到末了,還要和我開個玩笑?!?/br> 原名鄭連繼,后為避禍改姓為連,就叫連繼,可連命根子都沒了,這傳宗接代的繼字,自然是也不能要了,豈不就只剩一個連字?黃繡娘的這個玩笑,開得刻薄又鋒利,看來,她和這個連繼,說不定也有過一些淵源。 難怪封錦以稚齡之身能與東宮往來,難怪封錦會向她要九姨娘的繡品,難怪封錦會說一生中他只有欠九姨娘和自己…… 七娘子咬住下唇,開了自己的妝奩,鄭重從暗格里抽出了這條泛黃的繡帕,細細端詳了半晌,才搖頭苦笑,將它捏在了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