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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進了堂屋,才覺得渾身的暑氣為之一消:因九哥病著,藥mama格外送了兩座小冰山,一進門,一股幽幽的涼意就沁進了心脾。 被她們進屋的熱風一帶,晶瑩剔透的琉璃門簾,就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立春應聲而出,笑盈盈地將七娘子請進了東里間。 “自打我們九哥進了東偏院,您還是第一次上門吧?”她口里已是全換了稱呼,“九哥聽說您要來,連覺都睡不好了……眼巴巴等到現在!” 九哥不滿地抗議,“哪有這么咋咋呼呼的,不過是在床上躺得膩歪了而已!”說著,就跳起身要下床。 立春嚇得又把他按回了床上,“小祖宗,老實躺著吧!”便出了屋子,“難得來東偏院一趟,也吃兩片西瓜?!?/br> 白露就跟在立春身后出了屋子。 九哥立刻半坐起身,就要下床,“什么事兒,這么神神叨叨的?!?/br> 七娘子不由失笑。 和九哥說話,她從來不用思前想后。 兩姐弟畢竟血脈相連,天生就有一股親近。 她開門見山,“四少爺,別以為你就是穩若泰山的承嗣宗子……” 就原原本本地把初娘子透露的信息,復述給九哥聽。 九哥一開始還滿不在乎,不當一回事。 漸漸的,也整肅起臉色,留心傾聽起來。 畢竟是大宅門里長大的孩子,身世又不算單純,自小在養母身邊,背地里,恐怕也不是沒有受過委屈。 心里自然有自己的一桿秤。 “都是我不好?!逼吣镒佑钟行┳载?,“早知道,就不該和許家表少爺置氣,倒是一發不可收拾,弄出了這么一大攤子麻煩……” 九哥就搖了搖頭。 “連自己的jiejie都護不住,是我不好!” 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要護著jiejie了。 七娘子心里說不出的酸脹。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彼推蚕铝诉@個話題?!耙矝]有誰對誰錯,真要說錯,也是……也是許鳳佳的錯!對,就是他的錯!” 她在心底對許鳳佳說了聲抱歉。 許鳳佳雖然和她不睦,但也著實沒有傷人的心思,說來這事,還算不到他頭上。 九哥先是一愣,旋即又露出了笑臉?!斑€是第一次看到七姐生氣!” 氣氛就松快了下來。 七娘子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以她的涵養和城府,實在沒必要遷怒于許鳳佳。這人行事雖然沒譜,但如果不是大太太的疑心病實在太重了點,現在也不至于是這個局面。 雖然不得不在大太太手底下討生活,但七娘子可沒有打算把她的小氣學到手。 “還是想想該怎么應對吧?!彼娃D開了話題?!岸疬@幾個月是見天的上門……哼,也是看錯了她,沒想到她居然這樣忍得??!應付走了許夫人,便又打起了過繼的主意?!?/br> 七娘子是越來越覺得二太太不是個簡單人物。 如果說大太太實在是太要臉面了一點,那二太太,可以說是已經把臉面置之度外,達到了不要臉的化境。 許夫人來的時候,她是一臉的悔悟,當時口口聲聲擔心著自己的嫡子,一副要上京和香姨娘分個生死的樣子。 許夫人一走,就又故態復萌……借口二老爺要回家過年,就又在蘇州賴了下來。好像把自己的幾個兒子拋到了腦后…… 恐怕一開始的著急,也是裝出來應酬許夫人的吧。 人不要臉,真是天下無敵。 要把這塊狗皮膏藥從大房身上撕下來,還真要有幾分巧勁。 九哥也面露愁容。 “我哪里不知道二嬸打的如意算盤!”他也帶上了幾分無奈?!暗吘故情L輩,我又怎么好和她計較?讓娘知道了,還不定怎么想呢!” 楊家眼下的局面實在是太錯綜復雜了,他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眼睛一眨就想出萬全之策。 七娘子倒有幾分欣慰。 九哥至少還是很能沉得住氣的。 “你也不要過于擔心?!彼痪o不慢地道,“父親心底有數的……這不是就抬舉起封家來了嗎?” 能從落魄舉人走到如今的江南總督,大老爺又怎么會是簡單人物?只要他心里有九哥,兩姐弟就不會沒有底氣。 “那也是封家有人可以抬舉?!本鸥缇陀行┳姜M地望住了七娘子,“無人的時候,封案首還問起jiejie好呢,還請jiejie放心,說是家中人都安好。讓我傳話,說是請你放心,他怎么都不會忘了你的恩情!” 七娘子頓時有些無語了。 幫助封家,不過是看在九姨娘的情面上。 就從來沒想過得到什么回報。 以封家的家底,就算封錦能夠很快考上進士,要成長到能與楊家抗衡的地步,尚需時日。到時候七娘子早都已經成婚生子了,只要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好,封錦就算想報恩,恐怕也報不了吧。 她也沒有往深處想。 雖然自己是個庶女,但封家和楊家的門第實在差得太多了,封錦想必也很清楚這一點,他說的報恩,應該真的只是報恩而已。 “封案首是知恩圖報之輩,那當然好?!彼透嬲]九哥,“對他你不必走得太近,免得被母親知道了,又在心底詬病,但也不要太疏遠了?!?/br> “我知道?!本鸥缬袔追謧?,“畢竟是九姨娘的親戚!” 兩人一時都沉默了下來。 七娘子就想到了九姨娘。 在西北的時候,進了夜里,九姨娘就不讓七娘子做活,怕她傷了眼睛。 兩母女依偎在土炕邊,九姨娘一邊繡花,一邊給七娘子說故事。 多半都是山野奇談、話本里的事,卻很少說到自己的身世。 唯獨那一次,她看九姨娘手底的花兒實在纖巧,就忍不住問,“娘的手藝是哪里學來的?” 在西北的時候,她一向叫九姨娘為娘親。 九姨娘沒有說話。 被昏暗搖曳的油燈摧殘得日漸昏黃的雙眼里,就現出了絲絲縷縷的迷離。 她就斷斷續續地對七娘子說起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