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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剛遷徙過來,不識在此地耕種的訣竅,頭一兩年,往往有傾家蕩產了,還湊不夠過冬柴禾的,一冬天能凍死許多人,因此這一帶雖然土地肥沃,但人煙卻一直相當稀少。 果然,再往北走,越近邊境,城鎮之間的距離也就越長,往往走了一天,也難見多少行人,官道破損之處漸漸也多了起來,偶然有人同車隊插肩而過時,竟有泰半住了馬,同權家派出來迎接蕙娘的家人管事打招呼攀親戚?!獡f白山鎮周圍所有人家,都沒有不識得權家管事的。 等到了白山鎮,車隊繞著城門走了幾步,便算是繞過半邊城了,這樣小的城鎮,多少也令隨蕙娘出京的那些‘副小姐’們大開眼界。她們中雖然有人出身窮苦,但到底還在天子腳下,又哪里見識過真正的荒涼呢?就連隨在蕙娘身邊的石英,按說也見過幾分世面的,都連連咋舌,又同蕙娘道,“據底下人說,這城里,一半人姓權,還有一半人,都在為姓權的做事,這個城,說是白山鎮呢,其實也就是權家鎮了?!?/br> “何止是這城里,”石榴撩起簾子進來,一邊將食盒中的飯菜端到桌上,一邊隨口道,“我一路聽這府里的嬸子們說,白山鎮所有良田都姓的是權,只有自家人之間來回轉讓的,再沒有人肯賣給異姓人家。這些年來,不少人在山東一帶存身不住,又或是從西北逃過來的,多有熬不住做了佃農的。從這里到長白山腳下,鴨綠江邊上,所有農戶算來都是權家的人。至于獵戶么,也要和權家做生意。怪道咱們族里人都愿在老家過活,京城雖好,又哪有這樣的威風?!?/br> 這倒是真的,江南人煙稠密,西北朝廷控制得嚴厲,雖然也有地方豪強,但卻始終不如東北一帶地廣人稀,地方勢力乏人管束,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割據了。雖未明說,但蕙娘也想得出來,在這方圓幾百里地,恐怕權家人說話是比皇帝都好使,就是縣令也得看他們的臉色過活。他們就是鬧騰出了天大的動靜,都不會有什么消息流傳到外頭去。 又有什么地方還比這里更適合做造.反的大本營呢?蕙娘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才道,“我們初來乍到,也不知族長行事如何,族中又有什么人家,需要打點示好……你們該如何做,不用我說了吧?” 她隨身帶了四個大丫環,八個小丫鬟并四個管事婆子,四個雜使婆子,都是千挑萬選的精明人物,兼又忠心耿耿。對付鸞臺會那樣大事無法指望,但在族中家事上卻是所向披靡,聞聽蕙娘此言,在場的都脆聲應了,不在場的也自然有人前去告訴。石英做主,一人發了些碎銀子,便都散開了去和祖宅中的下人、族人套近乎不提。 蕙娘此次前來,自然是歇在城中老宅——這也是權家的祖宅,多少年來屢經翻修,雖說僻處邊境,但卻不比京城庭院差上多少,可要比縣衙還氣派得多了。族里本來派了兩個壯年漢子前來迎接,說起來都是權仲白的叔輩,到了城內,又有一房族人過來接待。石英套了幾句近乎,便問得那是族長子侄輩,十七房的太太奶奶,現在祖宅居住的幾房,除了宗房以外,便以他們輩分最高云云。蕙娘看她們行事,不過尋常的鄉鎮富戶做派,便也并不著意。她們到得晚,安頓下來已近日落,等吃過晚飯了,她請云mama來陪她說話。 云mama這一次過來,明面上是押送京里給族里送的一些土特產,實際上應該是云管事派回來辦事的——因這一次甘草也隨蕙娘回來,并且一到白山鎮就不見了人影,蕙娘便猜甘草是負責聯系會里,至于云mama么,按她和云管事的關系來看,蕙娘覺得她應是回來探望權世赟家人的。畢竟雖說是假夫妻,但云mama總是要服侍權世赟的起居,在權世赟的所有手下里,她應當是最得他信任的一個人。 一路同行過來,蕙娘自然不會放棄和云mama套近乎的機會,反正這個年紀的女性,無兒無女,干的又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看來權世赟也沒有碰過她的身子,她還能愛什么,執著什么?她以銀錢開路,不過三數日工夫,便把云mama買得滿面是笑,不過,盡管如此,牽扯到鸞臺會,云mama的態度也還是相當的謹慎,蕙娘幾次有意無意的探問,都被云mama以他話岔開。 等現在人都到白山鎮了,蕙娘再令人塞了一個滿當當的荷包,請她過來敘話時,云mama倒終于知趣了,一進門她就同蕙娘提起,“今日還能服侍少夫人一晚,到得明日,得回去探視我們家的家眷,為老爺帶好。少夫人身邊,不免少了熟悉老家的老人提點著。倒是勞煩少夫人暫別休息,聽聽我的嘮叨才好呢?!?/br> 蕙娘笑道,“我等mama這句話,不知等了有多久呢?!?/br> 云mama也笑了,“不是我老婆子拿喬,是族里情況,年年又都不同。這多年沒有回來,也不敢胡亂和您說起,總要親自看一看,心里有了數,再和您提么?!?/br> 她便給蕙娘介紹,“從老祖宗至今,族里繁衍生息,已有數千人聚居。東北艱苦,為使族人齊心協力,能在東北立足,所有族人不論房頭,都由宗房管著。打從一落地起,到了年紀上學讀書,或是習文或是習武,或是學算賬、學醫術等等,一律量材施教,就是娶來的媳婦,如不識字的,也要上學明理,不留一個睜眼瞎,也絕對不養游手好閑的敗家子兒。就是家中田土再多,等到收成時也是一律由宗房統一發賣,回來再兌銀子——其實,縱有了銀子,沒有宗房點頭,那也是什么東西都買不著?!?/br> “我們族里常年都做藥材生意,族人足跡,遍及全國各地,卻也和山西人一樣,家眷是不許到外地定居的。一戶人家,最多只有兩三個壯年子侄在外做事,到老了一律回來居住,無事也不隨便出門?!痹苖ama話里大有深意,她同蕙娘交換了一個眼色,方才又道?!白逯懈皇?,任何人都不必為了柴米發愁,只這數千人作何營生,那也不是自己說了算的。由老族長發話,誰人做什么事,都聽宗房的分派。最上等的出外省做事,次一等的只在東三省行走,最愚笨不可造就的,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出遠門。那些家里有人在外的房頭,便可搬到白山鎮居住,這樣也方便家人回來探親。余下人口,多半都還在村里聚居,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鎮里居民,多半只知道我們在鄉下莊園也多,族里走動頻繁,但卻并不知道族中的規矩?!?/br> 這么安排,明顯是為了保住權家最大的秘密。說實話,要不是蕙娘親身走到此處,她也很難想象,竟有數千人都服從這樣的規定生活。要知道多少大族,都因為子孫離心逐漸衰弱,權家一百多年來,還能維持住這樣的局面,也堪稱是個奇跡了。 “都說會里,是以我們權家為主——”她不禁就問,“這種事,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