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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心,享你的艷福,府里的事,照舊交給小妹,盡管放一百萬個心,再不會出差錯的——子殷你道是不是,京里大多數人家,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br> 以權仲白的性格,這一番話,自然是聽得刺耳無比,處處都是可以反駁的破綻。他微微一笑,低聲道,“人各有志吧,這種事,沒聽說過還要相強的?!?/br> 鄭大少嘖了一聲,看了看權仲白,又看看桂含春,他很有些不悅,響亮地清了清嗓子,言簡意賅,“裝!” 桂含春和權仲白不禁相顧愕然,此時外頭來人,請鄭大少過去前頭,“同夫人說話?!?/br> 三人都知道,這是要商量鄭氏的事了,鄭大少也不敢怠慢,沖權仲白拱了拱手,起身便出了屋子。權仲白和桂含春對視了一眼,權仲白苦笑道,“京里的紈绔,多半都是這個做派。明美你剛剛進京,恐怕還不大適應?!?/br> “京里的子弟雖然多,可能當面沖你的,卻也沒有幾個吧?!惫鸷何⑽⒖嘈?,搖了搖頭,“都是皇上發小,眼下許家那位,儼然已是邊境重臣……” 許鳳佳和權仲白雖然也有過一段不睦的日子,可待到成人以后,便不可能再這樣鋒芒畢露地來頂當世神醫了。再怎么說,人家坐在這里,也是給你meimei看病來了……權仲白倒不太在意這個,只道,“她入了你桂家門,就是你桂家婦了。納妾不納妾,還不是你說了算,娘家人窮折騰,讓他們折騰去,這件事,你不點頭,別人難道還能逼你?” 他這等于是把態度擺得很明顯了,桂含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背著手走到窗邊,出了半日的神,方才低聲道,“我從小便一邊讀書習武,一邊為家人辦事,從前未及弱冠時,還以為天下的道理,我已經了如指掌,任何事都在掌握之內,情義竟可以兩全——何止是兩全,甚至是所有因緣,都能安排出一個滿意的結果。如今年近三十,才覺得自己真是庸碌無能,受這世事擺布,身陷沼澤深處,何曾能憑著本心行事……如今才知道,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八字,蘊含了多少道理,唉,從前不懂得取舍,也不知犯下了多少錯誤,鑄造了多少憾事……” 這一番感慨,看似和當前態勢無關,但只稍微一想:宗房子息少,簡直就是家族分崩離析的前兆。雖說子息多,也有子息多的隱憂,但這道理對著一族人那是講不通的。任何人要對抗約定俗成,都得付出慘痛代價,這個代價,也許別人能付,可從桂含春擔上宗子名分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不能再承受了。就算他愿意承受,鄭家也不會讓他承受,他們家廢了老大的力氣,和桂家聯姻,可不是為了拱手將宗房旁落的。事實上,鄭大少剛才發那么一大通議論,在meimei才剛得知消息的時候,便這樣積極的表態,是真的絲毫都不心疼meimei?他正是為了meimei著想!宗婦不能生育,就此被休棄都是有可能的事,就算不被休離,日后這庶子出自誰的肚子,那也是大有講究的…… 自家、妻家的意愿,都是希望他就此坐享人間艷福,桂含春能往外推嗎?于情于理,他不能,既然如此,方才那一番表態,在鄭大少眼里,自然也就是一個‘裝’字了。權仲白嘆道,“所以說,這宗子、少帥兩個字,誤人啊。明美,你年少無知時,又何必上趕著往火坑里跳?” 桂含春唇角逸出苦笑,他轉過身來?!凹依锞湍菐讉€兄弟,大哥、三弟性子都有缺陷……雖說當時那話,是沖口而出,少年血勇,現在回頭想想,也許我也還會做一樣的選擇?!?/br> 他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又嘆了口氣,才道,“只是這一次,我會懂得取舍、懂得放棄了……有些事,從接下宗子位置的那天起,其實就已經不該去想,也不能在想……” 權仲白也已經明白他的選擇——只想到林中冕多么風流的一個人,卻攤上了一個非常妒忌的老婆,而桂含春分明是如此克己自持之輩,將來卻也許因為妻子的安排,坐擁眾多鶯鶯燕燕,他不禁心潮起伏,勾動無限情思,出了半晌神,才陪著桂含春嘆了口氣,道,“我還是盡一點力吧,這一胎,還是有一點希望的?!?/br> 這倒真是安慰之詞了,鄭氏本來心情就激蕩,下午和母親再那么一談話,到晚上就又見了紅,孩子到底還是沒了,所幸有權仲白在旁,親自施針,及時給止住了血,未能釀成母子雙亡的慘劇。不過,經過這連番變化,眾人也都做好了準備,就連她本人,也是神色堅毅寧靜,很顯然,已經接受了已經發生的事實,說不定都已經為將來諸事考慮了。 這么一折騰,等鄭氏事完,已是后半夜了,權仲白思念妻兒,便不在桂家留宿,而是趕回國公府,匆忙洗漱了一番,也不去打擾清蕙了,在西里間自己的書房里,倒頭便睡到日上三竿,還是清蕙把他給揪起來的。才起來,便有幾個小廝過來,推著他去洗漱換衣,權仲白還以為是又有病人呢,等他略進幾口早飯,回過神來了。才發覺清蕙在他身邊坐著,指揮丫鬟給他收拾包裹,不由便奇道,“怎么,咱們這是去哪兒?” “一出門就鬧得昏天黑地的,連日子都顧不上算了?!鼻遛グ琢怂谎?,嗔怪里終究帶了幾分微微的,只有權仲白能察覺出的心疼?!懊魈鞂O侯船隊就到天津了,爹今早就過去了,還喊你一道呢,可我看他們怎么都叫不醒你,便索性讓你多睡一會,這會卻不能再睡,再睡下去,你趕不上入港大典了……你到港口去,為我多看寶船幾眼吧……” 權仲白這才恍然大悟:畢竟是要合伙做生意,對包走了所有貨物的大盤商,皇上當然要給點特權。要不是清蕙懷孕,這一次出行,他不過是她的幌子和護衛罷了??伤缃駪蚜松碓?,不能親至,若他還不去,就有點不尊重皇上了。 就算再勞累,媳婦的事不能耽誤,權仲白只好打點精神,又上了去往天津的馬車。當晚到了皇家行宮,又是一番忙碌,不過,皇上也的確很給面子,翌日入港大典上,權仲白居然也在高臺上得了一個位置,能和楊閣老等重臣站在一處,和他老子良國公的距離也不是很遠。 今日港口天氣正好,權仲白吹著小風,眺望萬頃碧波,精神倒是為之一爽,正是游目四顧,打量四周地形時,只聽得四周數聲炮響,鑼鼓喧天中,數艘大得遠超想象,在一般人看來甚至有遮蔽天日嫌疑的大船,漸漸從遠處靠近了眾人的視線之中。在這蕩漾的波光中,它們仿佛一小片堅實的陸地,那份壯闊之美,頓時就令原本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