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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看著是外頭進來吃飯的散客,有些則一望便知是燕云衛中人,甚至還有幾個小中人,也縮著脖子在角落里喝酒?;噬现辉诤箢^一座小院子里吃酒——竟然毫無架子,也和一般客人一樣,在天棚底下,當院的石板地里擺了一桌,取的就是院中的涼意。 天棚底下高掛了幾盞羊角宮燈,借著星光熠熠,把小院映照得白晝一般,闊闊綽綽的八仙桌上,北面放了兩把椅子,一把空著,看來是封錦的座位,還有一把上坐了個鳳眼青年,他隨意穿了一襲淡紅色圓領胡炮,更顯得膚色白皙、身材勁瘦——雖然相貌不過中上,但當封錦在他身邊落座時,他從容自在的氣魄,卻自然而然,壓了封子繡一頭。 八仙桌西面已坐了一個中年太監,此時正沖清蕙頷首微笑,這就是皇上身邊最當紅的連太監了,蕙娘和他也有數面之緣,并非頭回相見。楊善榆自然而然,在連太監身邊落座,蕙娘眼前一花,他已經拿了一個小饅首咬起來,絲毫不顧皇上就在上首,蕙娘兩口子還沒有入座呢。 這也好——隨著皇上忍俊不禁,院內那淡淡的尷尬,登時消弭于無形——這個年少時便運籌帷幄,將魯王一手逼反,迫得皇上不能廢立的九五之尊,在楊善榆跟前,就像個和善的兄長,半點都沒有架子?!白恿?,你怎么回事?當著齊小兄還這么沒出息,你讓他怎么放心子殷和你廝混?” “中飯就沒吃,才要吃晚飯呢,你說出城來吃!”楊善榆大大咧咧的,“我餓得胃疼!子殷兄說了,我最不能餓的,醫者父母心嘛,能體諒,能體諒?!?/br> 他雖然生得清秀,但憨頭憨腦、稚氣未脫,這么明目張膽地耍起無賴,也別有一番可愛。眾人都被逗得樂了,皇上以掌心撫弄他的后腦,雖然按說和他年紀相近,但口氣卻如同長輩一般,多少帶了些自豪地對蕙娘道,“這個子梁啊,本事太大,在我跟前橫行霸道久了,是被我慣出了一身的脾氣!齊小兄可別和他一般見識?!?/br> 居然是親切熙和,略無一絲為人君的傲氣…… 他越是這樣,蕙娘對他的評價也就越高,她微微一笑,客氣地道,“二爺太多禮了,楊兄至情至性,大才蓋世,實是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材。我巴不得子殷多和他親近呢,又哪會不讓他同善榆往來呢?!?/br> 她這么一夸,楊善榆臉色頓時變作火紅,饅首都嗆在嗓子眼了。封子繡和連太監都皆莞爾,皇上也是拊掌大笑,又指權仲白,“子殷,河東獅吼、拄杖茫然喲。聽齊小兄口氣,在后院當家做主的人,怕不是你吧?!?/br> 權仲白敲了敲桌子,神色自若,“注意口吻啊,別人家后院的事,你也要來管。真是管家婆當上癮了你?!?/br> “哎,話不能這么說,我后院的事,你可也沒少管,怎么就許你管,不許我管?”皇上還和他抬起杠來了……從眾人的反應來看,這樣的對話,并不出奇,看來,在這些親近臣子跟前,皇上也是不擺什么架子的?!霸僬f,懼內有什么丟人的?我手下兩個將星,升鸞是怕老婆少元帥,明潤是怕老婆大將軍,那都是天下知名,你再做個怕老婆神醫,湊做‘懼內三杰’名揚宇內,我看就很好么!” “瞎說,你后院的事,當我情愿管?我倒懶得管呢,你答應不答應?”權仲白也是放得開,見桌上菜齊,便給蕙娘搛菜,又偏首問她,“喝不喝酒?來,你路上惦記了半日,這里的叉燒rou也做得好——” 蕙娘只覺得滿桌人的眼神都匯聚過來,目光灼灼中,飽含了興味和調侃,她有點受不住了,索性也豁出去,自己拿起筷子笑道,“你不必照顧我,想吃什么,我自己搛?!?/br> 連太監一直未曾開口,此時方贊道,“真不愧家學淵源,做派爽利,好,來,我敬小兄弟一杯?!?/br> “世伯太客氣了,您和我父親平輩論教,這一聲小兄弟如何當得起?!鞭ツ镆簿鸵雷隳锌投Y數,和連太監碰了一杯,——有連太監這個中人身份開頭,桌上氣氛也就更放松了些?;噬弦矂涌曜映圆?,又笑向權仲白道,“也真是天作之合,非得你這樣蔑視禮教的人,才配得上齊兄弟不可,來,喝酒喝酒,為此痛快奇事,浮一大白!” 眾人于是都放開胸懷,夾菜吃酒,毫無顧忌。楊善榆一直大談特談自己這幾天試炮的事,又說起好些新近造出來的奇物,“倒不是我夸自家族妹,可真不知許家那位少夫人哪來的眼光,我自己meimei也往回送書,卻不如許少夫人送得好,一本是一本,每一本都有新知識。昨兒剛收到的拿什么,達——達、達芬奇筆記!真是包羅萬象,應有盡有,可惜只才在廣州譯了半本,可我看到那圖里有畫得極細致的人體,非常逼真,連一條條rou絲都給畫出來!” 權仲白頓時就聽得很入神了,連皇上和封子繡都聽住了,等楊善榆說完了,皇上方才嘆息道,“都說泰西是窮山惡水之地,其人都是茹毛飲血的蠻夷。其實哪里是真呢?先不說別的,自從廣州開埠以來,多少外國商船云集過來,據說從泰西打個來回,最長也就是兩年時間。動作快消息靈的,都走幾趟了。我們孫侯呢?幾年了,都沒有一點音信……” 蕙娘心中一凜,面上卻若無其事,她比較擔心的是權仲白——見權仲白也是神色如常,未露一點端倪,這才放下心來。 封子繡給皇上倒了一杯酒,和聲道,“也不必過于擔心了,這種時候,沒消息也好,這么大的船隊,就是沉沒了,也一定會有消息傳回來的?!?/br> 盡管他和孫家已經結了仇,可說起孫侯,封子繡的關懷之色還真不似作偽?;噬纤坪蹉氯徊恢渲卸髟?,他拍了拍封子繡的手背,嘆息著喝了半杯酒,才續道,“是啊,沒消息也好,沒消息,就還能和閨怨詩里寫的一樣,深閨夢里人一般地等。唉,只盼孫侯別做無定河邊骨就好了!” 他說話詼諧風趣,此時語調故意拿捏得有幾分幽怨,真是滑稽至極,蕙娘險險沒忍住笑意,權仲白倒是哈地一聲,“喝酒喝酒!” 皇上始終還是對泰西念念不忘,喝了一杯酒,又道,“還是他們的火器造得好!更新換代得很快,十幾年來,起碼已經是換了一代了。子梁這里研制出了新式火藥,新火銃還在做……從做得到全軍換代,起碼還要十年,這么算,我們是五十年才換一代……慢,慢啊?!?/br> 他這么感慨,似乎和權仲白全無關系,可蕙娘卻聽得脊背發麻,心知他絕對是有備而來。果然,皇上話鋒一轉,又問楊善榆,“密云那邊繳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