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93
和水天月色融為一體,盈盈曳曳,只是背影,都大有仙氣。 過門這么久,權仲白也不是沒見過她精心打扮的樣子,她生得本來就美,如今又正當年,大年下著盛裝時,更是容光照人,風姿蓋過同儕無疑,可這許多種蕙娘,明艷的、凌厲的、霸道的、矜持的、清貴的,卻全及不上這么一個背影令他心動,這琴聲、這月色,就像是一泓清溪,輾轉地流過來,水流落在石上的一聲輕響,在他心湖里,都激起了好一陣漣漪。 “你……”他才開口,又覺得在這飄蕩了琴聲的靜謐中,他的聲音是何等魯莽,這渾然天成的一段意境竟為他驚得破了。原本衣袂翻飛飄飄欲仙的姑娘回過頭來,又變作了他的妻子。 可她的眼神畢竟已不同了,在這幽雅的琴聲之中,清蕙似乎也比從前要坦誠了一點,她光潔的皮膚上,不再濃墨重彩地堆疊著她的矜持、精明和警戒,權仲白忽然意識到她今年才堪堪二十歲,對這個世界來說,她還很年輕,甚至還有那么一點點青澀。 “人家才彈一小會兒?!本瓦B她的語調都不同了。焦清蕙一向是很善于矯飾自己的,她也很喜歡扭曲自己的意思,分明是喜歡,她要藏在埋怨里說,分明有了怒火,可面上卻還總強裝無事。她的語氣和真實情緒,幾乎總是反著來,但此時此刻,那一點點帶了嬌嗔的無奈,卻顯得這樣真實?!澳憔陀忠獊頂_我?!?/br> 權仲白真有些歉然,“是我唐突了?!?/br> 他想要返身回去,清蕙已經回過身來?!八憷?,來都來了……坐吧?!?/br> 有了聽眾,她的態度好似也慎重了一些,一曲如泣如訴、纏綿幽咽的琴曲,便自其指尖曼妙地流瀉出來,以權仲白聽來,此曲韻淡調疏,她撫得雖動情,卻并不過分激昂,仿似一人有所疑問,便問于山水,大得自然真趣——同他心里焦清蕙激烈性格,竟是大相徑庭。 月色斜斜地灑在她裙角邊,風吹云動,它慢慢地又一點點爬上了焦清蕙的臉頰,權仲白望得竟失了神,他忽然間發覺原來她竟有如此一面,這已不僅僅是雅俗之分,琴為心聲,沒有淡泊的心,奏不出如此淡泊的曲子。他不但不明白她為何總隱藏著這一面不讓人發覺,甚至吝惜與他分享,而總是固執地堅持著他們之間的分別,也不明白又是什么改變了她,令她突如其來心潮翻涌,竟要以琴聲遣懷,發出這幽怨而悠遠的低吟。 琴聲住了,綠松已不知退到了何處,在這一片孤寂的濃黑中,紅塵不過幾盞燈火,權仲白回眸展望來路,一時不禁感慨萬千,他低聲道,“怎么會忽然這么不安,我不來,連一首曲子都彈不???” “心里事多了,靜不下來,怎么彈都找不到感覺?!鼻遛サ恼Z氣也很平淡?!斑@一陣子,事情太多,心亂得很,回到沖粹園來,也是有必要整理一下思緒,調整調整以后的思路了?!?/br> 他們兩人說話,似乎永遠都在打一場戰爭,你來我往互唱反調,已是家常便飯,彼此甚至都能從中汲取些樂趣??蓪咕昧?,人總也是會累的。權仲白已經很久都沒有發自內心地笑了,此時他情不自禁,泛出微笑?!笆菫槠碧柕氖聼┬??” “不是……”蕙娘在琴上撥出了一段俏皮的高音,可臉色卻是沉的?!澳切┦聸]什么好煩的……我倒是奇怪,你不問問我為什么要回沖粹園來?” “我是有點好奇?!睓嘀侔滋钩?,“可你不愿意說,我問了有什么用,你要愿意說——” 要愿意說,不問自然也會說。用不著他說完,清蕙已經微微一笑,她有點傷感,“唉,我早就奇怪,年前那次,你拿和離嚇唬我,似乎只是想讓我在你去辦事的那段日子安分一點,不要再痛打落水狗,踩著大嫂不放。這么大的陣仗,這么小的目的,好像很不配襯。原來在你心里,那一次已經算是打定主意啦,雖然口中不說,可行為舉止,處處都要比從前保留了不少,在你心里,你是已經和我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了?!?/br> 自從歪哥出世,兩人已有一年時間未曾親近,唯獨就是他潛身焦家,在清蕙真情流露時,曾有短暫的唇舌之交。權仲白苦笑道,“不是那樣的……分手是樁大事,怎么都要兩人決議了才好。只是……” 只是如何,他卻也說不上來,搜索枯腸,也搜索不出成形詞句,只好斷斷續續地說?!爸皇沁@種事,從前和你幾乎算得是完全不熟悉時,你若很情愿,也不是不能做??涩F在,我們兩個間變作這樣,卻又覺得不好再攪動得更復雜了?!?/br> 清蕙的手指,輕輕在琴弦上滑動著,令琴弦微微顫動,可卻發不出聲音,她低低地嘆了口氣,“我為什么煩心,你這不是全明白了嗎……” 權仲白的心弦,顫動得要比琴弦更厲害,他感到一種純粹的痛苦,使他想要碰觸清蕙,可這接觸的沖動、緊擁的沖動,又沖不破理智的藩籬,他輕聲說,“若果你覺得一個兒子還不夠……” “一個兒子,當然不夠,少說還要再生一個,”清蕙似乎并未受傷,她往??傁袷且恢幻舾械拇题?,只有極為心甜意洽時,才偶然露出粉色的小肚腩,但凡有一點不快,就著急著慌地豎起背上的長刺,可今晚她顯得這樣從容,這樣坦率?!拔覒辛俗娓?,萬一喬哥有事,你我次子將改為焦姓,繼承焦家的香火。這件事是經過長輩們的,你應該也知情吧?” 權仲白微微一怔,這才想起權夫人似乎和他提過幾句,不過這種形式上的事,他并不太放在心上。 “可若是只想要一個兒子,那也沒什么好煩的?!鼻遛プ⒁曋?,眼神幽然,“告訴我,你為什么把歸憩林的桃花給挖走了?!?/br> “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睓嘀侔紫胍膊幌?,便道,“你以后肯定要回沖粹園來的,難道就為了這林子,每年春天都回城里去?貞珠人都去了,別說種桃花還是種梨花,就是種喇叭花她也無知無覺——” 清蕙神色一暗,失望之情,不言自明。權仲白忽然發覺她問的其實并不是這么一個問題,或者說,她期盼的并不是這一種答案。 “你這個人,一向是只喜歡做,不喜歡說?!鼻遛フ酒鹕韥?,徐徐地繞到他跟前,使他忽然有點想逃??伤帜睦锬芴拥昧诉@萬丈的情絲?他分明已被緊縛,只能由著清蕙慢慢向他靠攏,將他縛得動也動不得?!翱捎袝r候,一句說話,抵過千金……” 沒等他說話,蕙娘又有點黯然,“你年紀大,眼睛毒,對我你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