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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蕙娘已經讓人圈出了一條從院中進門的道路,最大限度地把事發地給保存了下來。就是經過這么一段時間,血手印已經逐漸凍實了,那么淡紅的一個掌印拍在窗子上,看著真是怪嚇人的。令這位儀表堂堂的中年貴族,神色又晦暗了幾分。 “嚇著你了吧?”良國公平時真很少直接和蕙娘接觸,此時的關懷也是有點不尷不尬的,他本人一貫是大家長的那一套,現在對小輩表達關心慰問,自己先就放不□段不說,再者和蕙娘也真說不上熟悉,可要無所表示那就更不好了,索性全賴在權仲白身上,“這個浪蕩子,又跑到哪里去了,好幾天沒有一點音信——” 他征詢地看了蕙娘一眼,見蕙娘神色端凝沉肅,束手站在當地,比起身邊面色蒼白頻頻按摩心口的權夫人,不知冷靜了多少,心底亦不由暗自贊許:就是一般男兒,養在深閨錦繡地,乍然見到一枚頭顱,當場嚇出病來都有可能。焦氏這個人,果然是靠得住的。 “并沒有說去哪里了?!苯故弦步邮盏搅肆紘囊蓡?,她搖了搖頭,“只說會忙上一段日子,可能一兩天不回來。誰知道一走就不見人影,連小廝兒都沒打發回來報信?!?/br> 良國公心頭一突,立刻就要去看那枚首級,焦氏顯然是看出了他心底的擔憂,她又續道,“不過這個人頭,那當然不是相公的。雖說此人面目被炸毀了大半,余下一點,根本就不足以辨認出來面容??上喙谋橇汗秋@然是要比他高一點兒的,前庭也沒那樣寬闊,從骨相上來看,一點兒都不像?!?/br> 這個擔心,大家心里都有,可卻都不敢說破。被蕙娘這一說,一屋子人都松了一口氣,權夫人不禁道,“你膽子也太大了吧!這東西多大的兇氣、冤氣,你把它帶進屋里也就罷了,居然還仔細看過了?你就不怕怨氣反沖——” 婦道人家,膽子是小了點,良國公皺眉望了妻子一眼,“這種巫蠱魘鎮的講究,全是糊弄鄉野愚夫的,你怎么也會當真?焦氏能看明白就好,不然,我肯定也是要找人回來辨認的?!?/br> 他先安頓焦氏,“立雪院你不要再住了……先到你祖母那里去安身吧,這里稍候會有六扇門中人過來,女眷們還是都不要呆在左近為好。還有于氏你也不要再呆在這兒了,你膽子小,回去又要發噩夢。歪哥呢?小孩子受了沖犯,最容易發高燒。事關孩子,有些事不能不多做講究。焦氏你居中主持一下,做法事也好,燒點紙錢也罷,總之先盡盡心意吧?!?/br> 一般母親,一旦提到孩子,沒有不立刻愀然動容的,焦氏卻毫無兒女之態,她答應了一聲,立刻就沖丫頭們使了一個眼色,幾個大丫頭頓時是開門開柜子,開始搬動屋內的貴重物事。焦氏這里給他介紹情況,“發覺此事之后,我敲磬喚了人來,先把屋里搜了一遍,確實沒藏人,幾處偏門也都落了鎖。那人應該是沒有進來,只是扔了東西就走?!?/br> 她又拿出一張麻紙來遞給良國公,“當時手印才摁上去,不像現在一通亂流,指上紋路已經模糊,乘著還新鮮,我拓了一份,您瞧著如對六扇門的捕快公爺們有用,那也就不算白費心機了?!?/br> 的確,因屋內暖和,血手印是反復融化凝結,這會紋路已經有點模糊了。良國公深深地看了兒媳婦一眼,淡淡地道,“好,你做得很好?,F在快收拾收拾,壓壓驚好好休息吧。對仲白的去向,你有什么想法,隨時就和我們說,這麻煩,沒準就是他浪蕩無行,在外頭惹來的禍事!” 焦氏不置可否,見良國公示意他帶來的小廝前去炕頭再描摹一份指紋,便微微一笑,沖兩個長輩都行了禮,回過神簡短吩咐了幾個丫頭幾句,又留她的大丫頭綠松和螢石,“你們在這里看看家,等天亮了再來人替換你們回去歇息?!?/br> 說著,便毫無留戀地出了立雪院,在從人的護送下,逶迤往擁晴院去了。一行燈火彎彎繞繞,走了老遠,才化為黑夜中的幾處紅點。 良國公站在窗前,目送著燈火消失在黑夜之中,久久都沒有說話,半晌,才慢慢轉過身來,猛地一掌落在桌上,哼道,“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我們在外辛辛苦苦的,為了這個家旰食宵衣,自己家里人,倒是很熱衷給自己家里人使絆子!我不管是誰安排的手段,一旦為我查出來,他這輩子都別想再踏進京城一步!” 權夫人有點困惑,她都顧不上害怕那枚人頭了?!袄蠣斶@是怎么了——您意思,這事,是家里人做的?” “你也不用裝糊涂了,家外養了多少護院,你心里也不是沒數的。有哪個道上高手,可以毫不驚動這些人,高來高去地闖進來,卻只是扔了一顆人頭就走?”良國公看來是動了真怒?!斑@擺明了就是家賊作怪,沖著他們小兩口來的!” 見權夫人一臉茫然,貨真價實,良國公心底一松:看來,不論是哪個人在作怪,起碼老妻本人是不知情的…… “你還不知道吧?!彼纸忉屃艘痪?,“就是昨夜四更時候,密云那邊出了大事。炸起來了,死了許多人!泰半是連面容都被炸得模糊不清了,就是今早天亮前的事,才七八個時辰,消息根本就沒有傳開,焦氏這是膽大異常,眼神又好,自己就鎮定住了。要是被嚇得六神無主,等到明天、后天,消息傳到耳朵里了,稍一聯想,恐怕自己都能把自己給嚇死!” 權夫人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她這會也顧不得害怕了,連忙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人頭,越打量越慌,“老爺——她說這不是仲白,那就不是仲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孩子,和楊家那個火藥瘋子往來得很好——” “放心吧?!绷紘林樥f?!敖故险f得對,三庭五眼都對不上,絕不是他!你那個逆子,肯定還活得好好的呢!沒把他老子膈應死,他能放心撒手人世?” 他越說越氣,“我就是氣焦氏!都說她最難得是能把仲白給羈縻住了,怎么仲白出門幾天,她居然還不知他的去向——” “這倒是情有可原?!睓喾蛉藶檗ツ镛q解了幾句,“仲白走之前,和她拌嘴來著……” 良國公聽了原委,倒是面色稍霽,口吻卻依然沒有放松?!拔乙膊还苁钦l做的,此人最令我失望一點,是腦子愚笨,手法幼稚到了極點。他要是沖著世子位,要給他二哥、二嫂扯后腿,那也就罷了,無非是各顯本事的事,可這算是怎么回事?不論是仲白還是焦氏,像是會被這種事嚇住的人嗎?焦氏非但沒被嚇住,而且一下就捉住了這個機會……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