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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答話,她只好預設了條件,“要是有一點點違背良心,那也沒什么呀,我知道表哥你是不得已的。下次盡量別背著良心做事,也就是了?!?/br> “很違背良心,就要放下臉來勸你了,再不行,便朝我祖母……向你叔叔告狀!讓他們管束住你!”善桐說起來倒是很神氣活現,說到這里,還意猶未盡地補了一句,“要是表哥你欺負我太厲害,也比照此法辦理!” 含沁果然被她逗得輕笑起來,“那要是我喪盡天良,譬如說去年囤積居奇,就是不肯賣糧——你又會怎么樣呢?” “我、我不知道……”善桐倒被他問住了,她略帶慌亂地道?!拔揖蛣衲銌h,你要是肯改,那就算了。要不肯改……那我只好不理你啦?!?/br> 含沁嗯了一聲,他的眼神又柔和起來,卻只是一瞬間,又為熟悉的玩笑之色掩蓋了過去。他笑嘻嘻地道,“那,要是我拿帶子的事兒來勒索三妮你,給我多做幾雙襪子,這算是違背了多少良心呀?” 善桐氣得把簾子往含沁臉上摔過去,“這可不是喪盡天良!桂含沁,你就貧嘴吧你!將來你下拔舌地獄的時候,我可就在一邊看著呢!” 兩人正鬧得歡,含沁忽然又止住了善桐,側耳細聽起來,善桐也跟著仔細聽著,沒過一會,果然聽到馬蹄聲得兒得兒,踏碎了寂靜的夜。沒有多久便近了帳篷—— 二老爺嘩地一聲拉開了帳篷門,善桐已經高高地頂起了棉簾子,他掃了女兒一眼,大步進了屋,第一句話便道,“去收拾包袱,明兒一早就送你們走。何家山不能久呆了!” 【卷三:微雨獨立,拈花問誰共我,攜手于歸】 118、省親 時間好似一條蜿蜒的小溪,曲曲折折緩緩流淌,一不留神,就流過了一整個春夏秋冬,又到了花開處處,鳥鳴聲聲的春天。 經過昭明二十一年、二十二年的糧荒,昭明二十三年的連番大戰,雖說連日來捷報頻傳,似乎戰爭已經到了尾聲,但畢竟受到損害的元氣,并不是一天兩天可以恢復得了的。今年春季里,西北大地上時??梢砸姷酱萄鄣幕液稚耗鞘侵魅嘶蛘咄獬鐾队H,或者因故殞命而拋下的荒地,并沒能乘著這罕見地風調雨順的春天盡快耕作,令田地回復以往的一片蔥綠。 到了這時候,大家大族的底蘊就看得出來了,整個陜西也就是寶雞、西安一帶,受到戰亂影響較小,不比寶雞往西,已經是連綿焦土,連農戶都不剩幾名。鳳鳴府在這個春天卻是綠意處處,隨處可以見到佃戶們在田間勞作。而又有誰不知道,這鳳鳴府的土地,十成里倒有七成都在寶雞楊家名下呢? 諸大奶奶自從出了函谷關,便覺得西北這些年來實在是多災多難、命運多舛,著實擔心起了家中親朋。直到過了西安進入寶雞地界,望見了滿目的綠,心頭才漸漸松了下來,居然還順著馬車顛簸的節奏打了個小盹兒,待得車行漸漸緩慢下來,才猛地一點頭,徐徐醒轉過來。又掀起簾子嬌聲問,“燕生,這都走到哪兒了,怎么還沒到???” 諸大少爺便從馬上彎下腰來,微微笑道,“你再睡一會兒不妨事的,前頭有兵士運糧要過,咱們得慢點兒走,免得反而堵住了路?!?/br> 運糧、運兵,雖說自從去年冬天開始,北戎終于支持不住,開始節節敗退,但大秦并未鳴金收兵,反而是接連前犯,現在的前線早已經不在善喜境內,甚至連甘肅這條狹窄的河西走廊,都有大部分全落入了秦兵掌握之中。帥營也從定西一帶,前遷了八百里不止,這收復失土,固然是令天下振奮的大好事。但對諸大奶奶來說,打從西安出來,一天的路走了兩天,全是因為時不時要給軍隊讓道,就是再好的耐心也都將將要耗盡了,她唇兒一翹,不禁就和諸大少爺抱怨,“越打越前,這糧食也就越送越遠,難怪爹越來越瘦,看著足足老了十歲!這千鈞的擔子是都壓在了他一個人肩上,略出差錯,就是砍頭的大罪,可就是事事做好了,也不見得有什么功勞。怪道沒人和他爭這個糧道的位置——最是實心的傻瓜蛋,才肯去做糧道呢?!?/br> 事關岳父聲譽,諸大少爺不能不出聲了,“五十歲不到就是從二品的地方大員,去年是連著升了兩級……朝廷待岳父,已算不薄啦?!?/br> 這還不是因為楊家內有小四房大爺隱隱蔭庇助力,外有自己公公諸總兵在朝中上下打點,母親在陜西把桂家老九房哄得開開心心,自己在京城也沒有閑著,時常到國公府上拜訪……要不然,就是有天大的功勞,還不是要被許、桂兩家人全都昧去?爹能升上半級,都算是老帥們的慷慨了。 畢竟是出門在外,有些話也懶得細說,諸大奶奶微微一哼,便也放下了這個話題,而是同夫婿念叨,“也不知道妞妞兒如今生得多高了,長大了沒有,梧哥、榆哥今年也都是可以下場的年紀了,榆哥要是治好了結巴,我看拿個秀才是沒有二話的……” 出嫁至今已經四年,前幾年西北亂成了一鍋粥,連通消息都困難,也就是到了這一兩年間,才漸漸和娘家恢復通信。這一番回家省親,大奶奶自然是著急上火,恨不得肋生雙翅,能一下飛過這十幾里路,飛回村子里去。和諸大少爺有一搭沒一搭,說了好半個時辰的話,等前頭運糧的民夫隊過完了,一行人頓時放開馬速,不過一個時辰,便已經遠遠望見了楊家村的輪廓——夕陽西下,岐山一角遠遠看去,似乎不過是一塊大青石,而建筑多而密集的楊家村被村墻一圍,夕陽下瞇眼看過去,倒像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很有幾分森然的味道。諸大奶奶歸心似箭,一時間真恨不得從車里出來,上了丈夫的馬,和并肩飛馳過去。 好容易到了河邊,過橋時諸大奶奶還道,“看,扶手上有好些刀劍痕!這都是從前所沒有的——” 話才說了半句,她一下就掀起了簾子,又驚又喜地道,“哎呀,那不是梧哥嗎!傻孩子,在橋頭等多久了!——長高了,是個大小伙子了!” 話還沒有說完,諸大少爺已經撥馬迎了過去,高聲招呼了起來。歡聲笑語頓時點綴了寂靜的黃昏,在橋頭灑下了一串又一串由足音、蹄音、話音、笑音混在一塊兒的熱鬧。諸大奶奶在村口下了車,一把就挽住了弟弟的胳膊,就著夕陽仔細地相了相,她滿意地道,“真長大了,三弟,很有些玉樹臨風的味道了——怎么沒見榆哥,三妞?” 善梧今年也的確算是個大小伙子了,剛滿十六歲,已經開始二次發身,身形要比大奶奶遠嫁時躥高了足足幾個頭,他和生母頗有幾分相似,面容清俊中,又帶了分精致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