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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就算告訴了王氏,二老爺也不會因為否決針灸,和妻子起了齟齬。 “這是自然,”二老爺嗯了一聲,卻道,“可你想過沒有,榆哥的病既然是個病,那就是可以治的。不能治的那是殘疾,從前我們也拿不定主意,是殘還是病,所以你娘雖然也尋訪名醫,但始終未曾亂了方寸?,F在你想想,要是知道了是病,按她的性子,她能甘心不治么?權神醫不能用針灸治,別的神醫行不行?江北的神醫都找過了,江南的又如何?” 他不愧是王氏多年的結發夫君,對王氏所作推測,連善桐都要點頭稱是。二老爺續道,“錢不算什么,要是榆哥真能治好,傾家蕩產也不算什么。但你大哥是禁不起這樣折騰的,你知道不知道?身子經不得,我看他心里也很經不得。萬一你母親左了性子,帶上他輾轉各地去求那所謂的名醫,就算不管你大哥禁得住禁不住吧,萬一遇到招搖撞騙之輩,把你大哥折騰壞了,那才是一輩子都要折損在你母親的好勝心上。事已至此,再遺憾也好,不甘心也罷,你大哥是治不好的了,孩子,你得體恤你大哥一點兒,這件事,咱們不能告訴你娘?!?/br> 善桐怔然無語,只覺得心里極是不舒服,可對著父親,又說不出一個不字來。她不是沒有聽過別人數落母親,也不是不知道母親為人處事不可能面面俱到,但不論如何,她對自己親生姐弟兄妹的愛護,肯定是發自至誠的。在別的事上瞞著母親,她沒有多少包袱,但在榆哥這件事上,如果要瞞著母親,不讓她知道榆哥的腦疾是一種疾病——雖然治愈希望非常渺茫,但終究還是可以治的——終究接受榆哥是個有殘缺的人,盡管父親說得也有道理,不能治和殘缺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但……但善桐就是沒法痛痛快快地下個決心,不論是答應也好,拒絕也罷,似乎都要傷害到親人,只去區別于究竟傷害的是哪一方而已。 “再說你大哥,你也要勸著點兒?!倍蠣斠娚仆┎谎圆徽Z,面上卻似乎流露出了認可之色,便又自顧自地道?!拔也磺笏勥_于諸侯,能夠平安度過一生,不失為一種福氣。進官場有什么意思?你看爹,滿身風塵,累得跟個死狗一樣,在上官跟前根本就是一條狗,連想辦點實事都要上下敷衍。市儈庸俗……不當官那才是福氣呢,有檀哥、柏哥相幫,你二哥、三哥扶助,他一輩子太太平平是跑不掉的,這個結巴要是能治好,好事,再捐一個監生在身上,好歹也是個讀書人。治不好也不要緊,沒打算讓他下場去考功名,也不用逼著他讀書了,一輩子這樣安穩地過,又有什么不好?” 他對幾個兒子,素來都很嚴厲。雖然沒有明說,但望子成龍的壓力,似乎已經不言而喻,沉沉地壓在了每一個男丁肩頭。善桐從小接觸到的,都是母親和姨娘們滿口的讀書進步,考取功名光耀門楣等話語,此時聽到父親說起來,竟是已經為榆哥規劃了一條輕松可期的道路,一眼就能望到人生盡頭。只要榆哥自己不是個敗家子兒,富足一生竟是絲毫沒有問題。這和母親口中掛著的“二房弱,大房強,你祖母又偏心”,祖母偶然提到的“嫡弱庶強”,。幾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思路,可兩種思路似乎也都有道理…… 見父親已經不再說話,而是目注自己,顯然是在等待自己的答復。善桐終于忍耐不住了,她囁嚅出了心底第一個念頭,“爹你這些話,應該直接同娘說,和我說,我……我……” 二老爺眼底的失望之色,一閃即逝。他嘆了口氣,似乎是自言自語,“你娘要是能聽進去,就不是你娘了?!?/br> 隨即又振奮起精神,居然按捺下了這個話題,而是打聽起了王大老爺一家人的近況,“你舅舅在西安住得還慣?” 父女倆畢竟多時不見,雖然善桐在和父親的一番對話之后,已經顯著地多了心事,但還是禁不住和父親喁喁細語,依戀了老半天,直到午飯時分,二老爺才起身洗漱過了,等善榆、四老爺回來,一家人便團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經過一上午的休息,二老爺雖然還有些虛弱,但精神頭兒卻很足,他吃了幾口飯,便安排道?!澳旰蟮拇髣幼?,如今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我會在這里住到開年過了十五,待什么都定下來了,再回定西去。到時候看榆哥的情況,要是權神醫說你不用針灸了,你們就全跟著我回去。要是還得跟在神醫身邊,那就讓妞妞兒、四弟跟著我回去,榆哥你是大小子了,也不用別人跟在身邊照顧?!?/br> 這個安排,顯然是中了榆哥下懷,他雖然對父親還有不滿,但也低著頭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這才自顧自地大口扒起了飯。 二老爺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責怪他的粗魯,而是又對善桐道,“你在家收拾收拾包袱,爹的帳篷在另外一處地方,咱們到了下午就搬過去。吃過飯,四弟和榆哥跟著我,咱們去權神醫那里拜訪拜訪,只可惜動身倉促,未能備禮。善桐記得回去和你母親說,備一份厚禮送到良國公府上去,也算是全過了禮節了?!?/br> 畢竟是當家人,隨口發話,已經把軍中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吃過午飯,善桐在帳中忙里忙外,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了,又請門口站崗的兩位親兵幫著,把鋪蓋也打起來。一家人到晚間已經住進了二老爺位于后營更里端的大帳篷。以二老爺品級,還有三四個雜役幫著打水端菜,清掃衛生。除了善桐自己起居要自己打理之外,榆哥等人都覺得住得舒服多了。 往后幾日,榆哥便每日里去權仲白的帳篷里針灸,二老爺早出晚歸,有開不完的大會小會。善桐則足不出戶,深恐自己一旦隨意亂走,萬一遇到了羅春再生出事來,日后就真的不要做人了。她雖然住在軍營里,但對外間的消息,知道得反而不多。就是四老爺回來,口中也都很少帶出羅春等人的消息,似乎現在全軍只知道有遠方使者過來,卻并不明白這群人的身份。 因為眼看著就進了臘月,家中人卻都沒有新衣,善桐索性派雜役往附近的市集跑了一趟,買了一匹布來,預備給眼前三個男丁都做一雙新襪子。 從前她不喜歡女紅,就是因為自己不做,底下人自然會做,就是做得再好,也不過是個繡娘的身份。如今倒覺得能夠給親人們做點衣物,心中的熨帖,已經抵得過辛苦,因此積極刻苦之余,也就無心外出走動。關了幾天,居然也不覺得氣悶,就連榆哥要拉她去權仲白的帳篷里玩耍,善桐都道,“你針灸的時候是要脫衣服的,我又不能看,多不方便?” 二老爺畢竟是父親身份,他不許榆哥開顱,榆哥就是鬧出花兒來都沒有大用。再說這孩子性子也實在不